路渺渺沒抬頭，依稀從這位九五至尊說話的語氣中捕捉到無數難以辨別的情緒蕩漾，遺憾，不舍，憐惜，愛意，還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恨，她內心一凜，忽然便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天生對別人氣息的釋放有著獨一無二的敏感。
四周風聲幽幽，皇帝遣散了伺候的宮人和侍衛，略顯荒涼的涼亭，隻有他們兩人，她麵色還算平靜，心裏卻已蕩起滔天波浪，似乎有些東西隱隱超出了她的控製。
她拿到的戶部罪證被別人知曉時，她怒，驚，卻不真正害怕，反而還有一點遊戲人間，鹿死誰手的興奮感覺。
但此刻她卻感到驚慌，一種對未來事務不能把握的驚慌，她不知道自己那身份不高的母親怎麼會和大越的皇帝扯上關係，而且好像還關係匪淺。
皇帝看她的眼神就似透著她再看另外一個人，路渺渺想摸摸自己的臉，又忍住了。
“當年，朕許她皇後之位，她不屑一顧，朕費盡心思的搜羅天下珍寶隻為博她一笑，她卻始終不對朕開顏，朕自認真心待她，她為何不明白？”皇帝素來深不可測，可現在的樣子活活的像個話嘮，這些情深意切的話語落在路渺渺耳中，讓她一陣無語。
“陛下，往事不可追憶，人總是向前看的。”路渺渺搜腸刮肚的擠出兩句幹巴巴的安慰之語。
“你果然是她的女兒，連說話都頗有幾分她的風韻。”皇帝灼熱的視線凝在她秀氣的臉上，根本移不開，聽到這句話，眼裏迸發出幾許神采。
路渺渺又無語了，她跟這位大越的統治者實在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尤其是他的目光，看的她頭皮發麻，心裏總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皇帝注視了她半響，突然從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掏出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紙，攤平在石桌上，對路渺渺招了招手，“剛好朕昨晚剛繪了一副你娘親的畫像，你來看看。”
路渺渺本不想去，但又好奇，往前挪了幾步，伸長了脖子看向桌上的畫像，視線剛落在那撐著傘漫步在煙雨蒙蒙的女子臉上，她就怔住了。
何止是像，簡直是一模一樣，隻是畫上那女子氣質淡然，有一種超脫凡俗的美。
難怪皇帝看她一眼就確信她的母親是楚清歌，著實是這容貌太過相似。
“是不是很像？”皇帝的手指輕輕撫過畫中女子的臉龐，目光帶著深深的眷念和愛慕，他喃喃自語，“每個月朕都會繪製一副清歌的畫像，聊以解憂。”
路渺渺詞窮，生平第一次有無言以對的感覺，隻好沉默，沉默，再沉默。
“你性子和你娘親也極為相似，都不愛說話，朕和她在一起時，大多都是朕說，她靜靜的聽。”皇帝話嘮的模式開了後簡直停不下來，“每當那個時候，朕都會想起，歲月靜好，時光安穩這句話，真真是應景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