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嶇狹仄的山道裏顛簸著一輛軍用雙排座吉普,車燈在漆黑似濃得化不開的夜色裏如同米粒之芒,始終撕不開重重夜幕。
車子減速拐彎,冷不丁對麵“唰”地亮起幾盞強光燈,照得司機眼都睜不開,慌忙拿手擋住眼睛罵道:
“狗眼瞎了!看不出司令部的車?”
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將車圍住,為首的軍官湊到後車窗持手電筒仔細照了照:“這五個--就是湯司令請來辦事的?”
“有種你坐進去?”
軍官隔過窗子一拳砸在司機肩上笑罵道:“寒磣老子不是?要有這本事老子何苦在荒郊野嶺喝西北風?快滾快滾!”
接下來山勢越來越陡峭,車子如同狂風巨浪裏一葉輕舟,顛得車內年輕的女孩蹙眉捂胸難受不已。沿路幾道卡哨盤查也愈發嚴厲,甚至要求全體下車搜身檢查,隻有那位女孩得以幸免。
轉過一個急彎,前麵黑黝黝的樹木裏散落著零星燈火,再往後便是高聳入雲充滿壓抑感的大山。最後一道卡哨的唐少校冷著臉命令五個人下車接受檢查,女孩柳曉曉剛邁出車門便哇地嘔吐起來,其他四人也精神萎靡。
唐少校輕蔑地說:“湯司令請的人居然都這副熊樣兒……來,考考你們,鑒定一下我手上玉扳指是不是老的。”
柳曉曉還在嘔吐,剩下四人裏古玩世家大掌櫃皇甫沙和洛陽城首席鑒寶師童名柏都是六十多歲的長者,二掌櫃皇甫栩也五十多,這麼大歲數深更半夜在山裏顛了三四個小時精氣神全散了,再說畢竟拿捏著身份,均站在原地閉目養神。
擔子落到三十多歲的匡睿身上。
他笑嘻嘻迎上前,將玉扳指褪下後就著手電筒光細細打量,再用手指沿著內外壁各摸一圈,然後說:“恭喜長官,這是大開門的明代古玉。”
唐少校表情稍霽:“從哪兒看出的?”
“瞧它顏色,正宗雞骨白,說明在地下埋了很長時間,”匡睿在燈光下轉動玉扳指,“再看兩處淡淡的紅斑,叫血沁,是人血慢慢沁入玉石形成的。”
“值多少?”
“少說八十大洋!”
“真的?”
匡睿作掏腰包的樣子:“按這價兒賣給我?”
唐少校笑著搖搖頭,旁邊副官伸出手指說:“看看這翡翠麵兒戒指怎麼樣?”
“你用手指沾點水滴到戒指拱麵上,水滴不散是好翡翠,一下子散開的話就是玻璃,這個鑒定方法叫立水,長官可以試一試。”
副官當即從水壺裏沾了點水一試,結果剛碰到戒麵就散落下去,他臉一下子白了:“操他奶奶的,十多大洋扔水裏了!”
唐少校忍著笑指著樹林說:“到裏麵屋子換衣服,那邊有人接應。”
“換衣服?”柳曉曉驚叫道。
“當然,萬一你們偷偷帶東西出去咋辦?”唐少校不容分說揮揮手,“快點!”
一行人走進樹林後柳曉曉透過火把光見皇甫沙等人麵色有異,悄悄問:“那個扳指……真像你說的那麼開門?”
匡睿一臉詭笑道:“我摸過內壁,裏麵光滑得像鏡子,古代玉匠哪做得到?明擺是機器加工。”
“雞骨白和血沁……”
“用硫酸浸幾天雞骨白就出來了,還有那麼大的血沁,要真的話恐怕殺頭豬才泡得出,”匡睿笑得更壞,“估計是塊狗玉。”
很多玩玉的喜歡古玉帶血沁,並把它作為鑒別真偽的特征。造假者便投其所好做假沁:把玉燒熱了,剖開狗肚子將熱玉塞進去,再縫好傷口,屍體埋到土裏一年後挖出,玉上自然就形成一塊塊血沁,湊在上麵細聞會有股若有若無的腥氣味,圈裏人稱之為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