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六、最後一幕(1 / 2)

東珠奶奶冰冷的眼珠沒有動上一動,冷漠地看著他離開自己越來越近。

“我說過,除開你別人過來都不行。”

裴一皠冷笑著,漫出嘴唇的血液模糊了他的聲音,“她隻是我的一根拐杖,或者說你願意等我柱那根拐杖過來?”

他那根龍頭拐杖在抽出匕首的時候便扔在了一邊,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那不僅僅是一根拐杖,而是一件奪命的武器。所以聽到他這樣說,東珠奶奶不再開口。

紮下去的匕首無情地拔了出來,激起的血液也染紅了裴一皠那隻拉著她的手。匕首離開她的心髒不過五公分,在磨蹭間隻要輕輕一推便能置她於死地。

短短的十幾步路,便好像走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牛仔褲被染成了深色,還在不斷往小腿處蔓延。“隻是傷了腿,”葉語在心中不斷對自己呐喊,“支撐下去。”可是眼前為什麼出現了血霧的感覺,銳利的刺痛感已經麻痹了整個感官功能,讓她的頭腦和身體形成無法協調的兩個部分。

身體沉重地如同鉛塊,而那陶罐卻輕若無物,隻靠著那隻橘皮老手的支撐,懸於崖上,搖擺不定。

距離那隻在風中並不穩健的手越來越近,她能清楚地看見那雙因為歲月的磨難而漸漸渾濁的眼睛,隻是為什麼她的眼睛竟然這樣明亮而堅定,似乎在深處還有更濃鬱的色彩。

裴一皠嘴角的鮮血越來越多,可目光卻越來越亮,一路上他舍棄得太多,得到的太少,兩者巨大的落差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執著。這種執著已經變成了骨子裏最堅硬的東西,如同魔咒一般不斷地鞭打他的身軀,催促他的前進。

而現在,一切都有了終點,他隻要再邁出一步,伸出手便能觸及,一切終將塵埃落定。裴一皠一生小心,但是這個渴望如同魔鬼一般****折磨,將他最後的一份小心化為了烏有。

東珠奶奶望著那隻近在咫尺的手,這隻手曾經修長而筆直,花樹下指尖拂過臉龐的溫度,燭光中指尖留下的墨跡香韻,仿佛還在昨天,一如清晰。

也許,這便是留給她最好的記憶。那便停留在這一刻吧。

笑意吟吟。

東珠奶奶猛地一長身,決然地抱住了伸手來拿陶罐的裴一皠,臉上卻露出滿足的笑容。

她本就在懸崖邊,臨淵而坐,一墜而下。

裴一皠沒有想到她竟然打算玉石俱焚,大驚之下再想縮回手已經太晚,他的身體已經被拖拽出山崖邊緣。身體的重心已經偏離,眨眼便會落入萬丈深淵。

“不!”他嘶叫著,噴出最後一口心血。長臂一展,拽住了葉語的手腕。

倆個人的體重,瞬間拖垮了葉語,滿是尖利的石子摩擦過身體,卻無法阻止她往懸崖邊滑去。萬分驚恐中,身體猛地撞到崖邊一塊凸起,劇烈地衝撞幾乎讓葉語瞬間失去失意。五髒六腑在叫囂著疼痛,四肢百骸在撕咬著碎裂。

“救……”巨大的疼痛讓她的聲音在烈風中飄散,崖上那兩名保鏢不知在何處,隻剩下她一個人死命地掙紮在亡命的邊緣。

身體在疼痛中依舊無法控製地一寸寸偏離,深淵正張開了大口為他們準備下最後的歸途。

葉語艱難地抬頭望了望天空,長夜如墨,唯有風,無邊的海風,吹過山崖萬年的凹凸,嘶叫著,肆虐著。

也許這是她的最後一眼了,能看見這無邊美好的夜空。她忽然想起那個俗氣名字的海灣,那裏的此時此刻是什麼景色?海風也許一樣猛烈,但海浪卻會靜靜地爬上沙灘,再緩緩地退去。

她似乎還能看見站在無邊黑夜下的那個背影,筆直而挺拔。隻可惜,那個身影正在漸漸模糊,淡去,最後化為泡影。

視線開始模糊了,低下頭,她能看見無邊的深淵中有個黑色而甜美的手再向她召喚。

她好累,極限的疲憊,大概是血流盡了,沒有了體溫而逐漸變得冰冷而麻木了。胳膊已經脫臼,身體漸漸滑向最後的邊際。

“裴紹……裴紹……”無意識地呢喃,連自己都無法聽清,隻是想在這最後一刻將他的名字銘刻在心,也許這樣她才不會在化作煙的路途上孤獨而茫然。不知道魂歸的路途上是否能允許她稍加逗留,托夢告訴他,她最後的決定。

“我會和你在一起。”

忽然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攬住了她下滑的身體,一個溫暖的身軀貼住了她麻木的手腳。

“我會和你在一起。”

她那渙散中說的話,竟然從另一個人的口中說出,拉回了她最後一絲清明。

“裴……紹?”葉語模糊中隻能用口型表達她的驚訝。

“不管是誰,我都不允許他奪走你!”沙啞而堅定的聲音,伴隨著濕潤的點滴落在她的心坎上,如同驟然決堤的洪水,將她混沌而麻木的靈魂一衝而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