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四、兄弟(1 / 2)

裴紹和裴孜,性格截然相反,身世完全不同,最初相看生厭的小男孩,在經過多年的磨礪和滄桑後,成為了最有靈犀的一對兄弟。這種最深的信賴不是一日積累起來的,而是通過行動和鮮血來夯實的。

裴家,這個鑲著金邊的家族,光鮮的外表,雄厚的產業,在商場是讓人欽慕和嫉恨的巨無霸,但是和每一個顯要家族一樣,在它的內部總是能找到嫌隙和不安的因子。

上一代裴家的家主作為裴氏最初的創業者,兼後來執掌裴氏這座商業航母近半個世紀的鐵腕商人,他是極度成功的範例。從解放前的家族事業西移,到三十年後的錦衣回國,他的決定讓裴氏度過了無數可能的風險,取得了可觀的回報。

但是所謂花無百日紅,隨著裴老先生的日益年高,繼承人的問題便自然浮出了水麵。

裴老先生雖然妻房有四任,但膝下兒女卻稀少單薄。除開長房裴敖裴畋姐弟是親生的以外,二房的裴政是領養的孩子,而所謂三房的裴孜則實際上是裴老先生的孫子。繼承人當然隻可能在裴敖和裴畋姐弟中挑選。裴老先生雖然比較欣賞女兒那種堅定果敢的性格,但所謂外姓不掌權,裴敖也被排除在了繼承人之外。唯一的選擇便是裴畋。

可惜,天不佑人,裴畋早早便消失在了那片原始森林中。裴紹和裴孜便成為了他遺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血脈。

按照慣例,他們必有一人是裴家最後的繼承人,但是他們卻都擁有著讓裴老先生忌憚的特質。裴孜,他的身份已經被注定為裴家的四爺,幼子立位本身便難以服眾,而且他身上還流著一半讓其他豪門恥笑的“下賤之血”。裴紹,雖然出身正統,但他的母親姓“艾”,而艾家正是被裴老爺子一口吞並,家破人亡的往昔豪門。

所以在十多年間,裴老先生沒有下任何決定,隻是讓這兩個“可能的繼承人”自由發展,而他自己在一邊細心觀察。

讓裴老爺子最後做出決定的推手,卻是裴孜十八歲那年發生的事。他最終選擇了裴紹,放棄了裴孜。這種選擇和放棄都很徹底,他將裴紹一手推上了副總裁的位置,而將裴孜逐出了裴家的權利中心,這一點到他死為止也沒有任何鬆動和改變。

隻是那位老爺子可能永遠不會明白,他的決定隻是他的決定,而裴紹和裴孜這對名為叔侄,實為兄弟的兩個年輕人,卻早就結下了最牢固的情誼。他們是老爺子一手挑唆起來的競爭者,但在這層表麵之下,卻是感情篤厚的兄弟。

從九歲開始,這兩人便生活在一起,對彼此太過了解。成人之前,又經曆了最難以忘卻的戀情和挫折。五年的美國生活,倆人抵力相助,客服的不僅是裴孜精神上的痛苦,還有異國他鄉的孤獨和寂寞。幾年後,在那個幽暗的地下室裏,殷紅的鮮血為倆人羈絆的命運之繩打上了最後一個死結。從那以後,裴孜便發誓,他會用一生去支持和幫助裴紹。

他們之間不需要道歉,不需要感激,更加不需要偽裝,裴紹是為了裴孜兩肋插刀的兄弟,裴孜是為了裴紹斬斷情絲的手足。

等裴老先生一過世,裴紹便巧妙地利用了原董事會對他的忌憚和各自的圖謀,巧力撥千斤,讓裴孜牢牢地坐在了那個二把手的位置上。在不和的麵具下,兄弟倆人親密無間地平定了董事會裏大小狐狸,開始了鞏固MH內部權力的工作。

接著,更是合作無間地將最大的敵人鞏林濤掀翻馬下,洗革董事會,將MH的統治權抓回了手中。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倆人精心的策劃、不言自明的心靈相通,還有爐火純青的演技。

多年來,他們的怒目相向隻是為了演戲,僅此而已。但是,裴孜知道,今天,裴紹沒有一絲表演的成分。

他仰麵躺在冰冷的地麵上,感受著嘴角絲絲的抽痛,有溫熱的液體流過臉頰。不需要確認,裴孜便嚐到了那股鐵鏽味在口腔中泛濫。

這一拳,他是用了力,打得很實,打得很重。

裴紹低著頭,看著倒在地麵上的裴孜,後者的臉上正變幻出淡淡的自嘲之氣。

他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更沒有想到自己會在見到他的一瞬間,揮拳相向。

人類的記憶總是很奇妙,越是憤怒的時候,清晰的往事越是浮現在眼底。不論是美好的,還是悲傷的,卻總是留下幾層曼妙不可言的片段在心頭。

很多年前,他也曾經揮拳,將這個自暴自棄的兄弟打翻在地,所不同的,隻是那天周圍站著的,都是讓人厭惡的牛鬼蛇神而已。

裴孜,不僅僅隻是裴紹的兄弟,他是自己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同源人,就像自己的手足,就像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