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接福走下樓來,到了大馬路上,想攔一輛出租車趕過去,等了好久也沒有出租車,他有點不想去了,畢竟現在淩晨大半夜的,跑大老遠的坐出租去見一個不是特別熟悉特別親密的朋友,“他又不是一個女孩子”,朱接福感覺自己這行為有點傻鼻。
就在他想要回去的時候,偏偏這個時候就過來了一輛出租車,朱接福心中不大情願的坐上出租車,去到黎曉君所說的火車站附近,也幸虧這地方好找不是特別遠。
這是火車站附近的一條小河邊,黎曉君坐在小河邊,背後靠著一根燈炷,失神落魄的就那麼坐在草地上,身邊放著一個黑色的雙肩背包。
黎曉君看到朱接福走了過來,也沒有起身,隻是淡淡說了句:“沒想到你真來啊。”他顯然對於朱接福半夜三更過來,黎曉君也是意外,他也不能確定朱接福接到他的電話會過來。
朱接福聽了他這個話,感覺自己沒白來,至少這個話讓他聽著舒服,朱接福笑答:“你叫我來,我能不來嗎。”
黎曉君看看不遠處火車站的燈光,說:“你能去給我買包煙嗎?”
朱接福愣了一下,轉身說:“好吧。”他走過去火車站去給黎曉君買煙,黎曉君這麼大拉拉跟他一點都不客氣的像指揮一個跟班兒一樣使喚他,朱接福此時沒有感覺到生氣的,他注意到,黎曉君又換回了之前那件皺巴巴的舊西裝,他深夜跑到這火車站來,又背著包,莫非他要離開?
去24小時營業著的火車站小賣部給黎曉君買煙的時候,朱接福猶豫了一下,給他挑了一盒中檔的黃鶴樓,因為他發現黎曉君平時抽煙也抽這個,他還不忘帶了個打火機,回到那個燈光下的河邊,黎曉君接過朱接福拿給他的煙,很快的點燃了一支,貪婪的深深一下子吸了少半截,好像很久沒抽煙了一樣,他明明可以自己去買一包的,那麼他讓朱接福替他買煙,隻有一種情況,他身上沒錢了。
幾個小時前還揮金如土的請女神到星級大酒店吃飯的黎曉君,席間還在吹噓著得到一大筆獎金,找了個牛逼哄哄的工作的人,轉眼間,就落魄到連幾塊錢的煙都買不起,朱接福有點感覺不可思議,那麼如果真是這樣,黎曉君這個打腫臉充胖子的行為,對自己可是夠狠的。
他可是以請朱接福喝酒的名義叫他過來的,他接過朱接福的香煙,也沒提錢的事,更加印證了朱接福的判斷,平時黎曉君可不是這樣的人。
朱接福看著黎曉君抽煙,他沒有問四條七程雅茗怎麼樣了,因為不用問也知道,黎曉君現在的狼狽,已經說明了一切,朱接福小心的問了一句:“你背著包來這裏……,準備去哪裏啊?”
黎曉君吐了煙說:“還能去哪兒,哪裏來的,回哪裏去唄。”
朱接福說:“幾點的火車?”
黎曉君彈掉煙灰:“六點二十。”
一個人是孤獨的,朱接福明白黎曉君的孤獨,兩個坐了一會兒,朱接福不知道說什麼好,畢竟是深夜了,他不僅掩嘴打了個哈欠,黎曉君看見了,說:“這麼晚了,你回去吧,謝謝你來送我。”
朱接福罵了句:“靠,大半夜喊過來喝酒呢,以為是真喝酒呢。”他這個話是用調侃的語調說的,他相信黎曉君不至於誤會。
黎曉君說:“以後萬一有機會的話,……再說吧。”他竟然用了萬一兩個字,朱接福忙問:“咋的了,以後不準備來了?”
黎曉君歎了口氣,然後沉沉的說了幾個字:“下輩子吧。”
朱接福想著,他是可以理解一部分黎曉君內心的悲涼的,隻是他不會去安慰一下,黎曉君又不是女孩子,沉默了片刻,黎曉君說:“你回去睡一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朱接福摸了摸口袋,今天因為約鄧紅梅出去玩,朱接福取了幾百塊錢,現在還有三百多,他掏出來把三張整的一百塊拿在手裏,把餘下的零錢裝回到自己口袋,說:“有現金沒有,我給你點現金路上應應急。”
黎曉君看看他手裏的錢,說:“你婆婆媽媽跟個女的一樣,你有錢多給我一點,我感謝你一輩子。”
朱接福趕緊問:“你要多少?”
黎曉君說:“一千萬,你有嗎?”
朱接福說:“靠,我現在一千塊錢都沒有,還一千萬呢。”
黎曉君淡淡的把煙屁股在燈柱上摁滅,平靜的說了句:“四條七說,我現在能給她一千萬,她就是我的了。”
朱接福心裏歎息一聲,想起那句很出名也很操蛋的話,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在最無能為力的時候,遇到你最想最需要照顧的那個人。
他說了句:“有一千萬,都差不多能泡個明星了。”他明白這個話很是蒼白,黎曉君未必會喜歡,不知道為何,朱接福此時此刻,對黎曉君很同情,也對程雅茗的現實市儈,很有些不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