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幹年以後,當我第二次踏上黃山天都峰玉屏崖雲仙觀,向張芝君張真人打探深深下落的時候,張真人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夥窮凶極惡的盜墓賊,帶頭的是個麻子,家中排行老六,人稱麻子阿六。
1993年盛夏的一個午夜,麻子阿六帶著兩個夥計,癩頭疤和張小狗,從湖州出發,沿著104國道開摩托進入逮西喬盤山,又兼三、四裏山路跋涉,來到喬盤山北坳一處不知名的緩坡。麻子阿六看了看地形,找準位置,利索的砍斷幾株灌木,撥開雜草,指著一個用幾塊木板掩蓋著的盜洞(盜墓賊盜墓時挖的地洞)。
“尋著了,就是這!”麻子阿六轉過頭,急切的對癩頭疤和張小狗說:“快點,拿那個小撮佬弄出來。”
兩個星期前,麻子阿六在這裏踩了個點,認準了下麵有大墓,也撿了個月黑風高的夜,獨自來盜墓,一條盜洞挖下去,不想挖穿了一堵死人牆。
死人牆也叫‘回頭牆’,古代造王墓的、修城牆的、疏水利的,凡浩大工程,無不死人,特別是造王墓。為了殺人滅口,等墓造好以後,統治者會把參與建造的工匠殺死,有直接把人封死在墓裏的,也有挖大坑活埋的,挖大坑的一般會在坑上封道牆,要不然那個地方的植物幾百年都會比周圍茂盛很多,太紮眼。而封在坑上的那道牆,就叫死人牆。
盜墓賊把挖到死人牆看做最不吉利一件事,凡是盜洞打到死人牆的,這個墓就一定不能下,強行下地的話必要留下一條命。所以死人牆也叫回頭牆,源頭典故以無從考證,隻是個行規而已,盜墓行當門派多,規矩也多,說穿了不過是些迷信,但幹盜墓這行的,哪個不迷信?
麻子阿六也在地下討了十數年的生活,對各種避諱自是熟知,挖到死人牆後,他不敢托大,徑直退了出來,另作商議。回到旅館,麻子阿六輾轉難眠,有死人牆的墓穴,無一不是豪塚巨墓,地下的寶貝說不定能讓他衣食無憂的過一世,但越是大墓,危險性越高,機關遍布、異象凡出,何況還有一堵煞氣極重的死人牆。他不敢貿然下地,又沒有信得過的同道中人合計,這事便耽擱了幾日。
麻子阿六有個賭友,叫潘大頭,人稱三千貫,專在賭桌上放債討錢營生,行事為人陰狠毒辣。一日麻子阿六喝了點酒,在牌桌上對他漏了口風,他倒給麻子阿六出了一招,不是說挖到死人牆進墓裏要死一個人嗎,幹脆帶個活人下去直接在裏麵宰了不就得了?
麻子阿六一想,這招太損陰德了!但也不失為一個解除避諱的好辦法,對麻子阿六這種人來說,天良都已經喪盡了,哪還顧得著陰德。正好他認識的人裏有個人販子,叫癩頭疤,便差他送個小孩來,又夥同鄉下屠宰場屠夫張小狗,三人成夥,相約盜墓,於是便有了這一出。
那天黑雲閉月,山風吹得整座喬盤山嗚嗚作響,夾雜著樹木搖擺間發出的莎莎聲,如泣如訴,宛若通幽。張小狗聽得山風慘烈,見得樹影斑駁,又兼空氣濕冷,心頭已然涼了半截。和麻子阿六、癩頭疤不同,張小狗本不是作奸犯科之人,他是麻子阿六為了更好的克製死人牆的煞氣專程找來的煞星。
麻子阿六想用以毒攻毒、以煞破煞的辦法克製死人牆的煞氣,便找了張小狗這個煞氣頗重的屠夫一道下地,答應事成後給他兩百塊錢,張小狗老婆有神經病,為了給老婆看病,這幾年花光了積蓄,已經到無米下炊的境地,聽說一個晚上能掙兩百,當即爽快的答應了,在那年頭,兩百塊錢省著點花能對付好一段日子了。
麻子阿六把掩在盜洞口子上的幾塊木板踢開,讓癩頭疤把帶來的小孩弄出來。癩頭疤把肩上的蛇皮袋往地上一扔,複又踢了一腳,麻子阿六看蛇皮袋裏的小孩一點動靜都沒有,擔心的說:“不要是死的吧?我可是讓你帶個活的來的。”
癩頭疤冷哼一聲,說:“六哥放心,這小鬼滑頭的很,鐵定在裝死呢。”說著,就拿把折疊刀出來把蛇皮袋呼啦一下劃了個大口子,裏麵的小孩自己鑽了出來。張小狗一看,是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長的瘦瘦小小,渾身赤裸,蓬頭詬麵,臉上、身上都是淤青和疤痕,眼窩深陷,嘴巴緊閉,癩頭疤拎著他的頭發把他推到盜洞口,用折疊刀抵在那小孩的脖子上問麻子阿六:“把他捅死了扔下去還是帶下去到了墓裏麵再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