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歇涼的包工頭見到老板來了，趕緊忙不迭地走上前，滿臉堆笑，臉上的肥肉擠在了一塊兒，原本挺直的腰板也躬得像蝦米：“老板，您來啦？”
老板微微地點了點頭，突然，他不經意間用餘光瞥到了坐在樹底下的阿龍，心裏頓感不爽——在場休息的工人看到自己全都站了起來，就阿龍還在那兒坐著乘涼。
其實阿龍並不是有意不站起來的，而是他太累了，疲倦使得他的腦子變得有些遲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站起身，老板已經走到了他跟前。
“喂，不好好幹活，在這兒偷懶幹嘛？”老板一臉不屑地看著他。
“可老板，俺的工作已經完……”還沒等阿龍說完，一個耳光就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臉上。
“飯桶！供你吃喝，你卻給我偷懶！”
“沒有，俺……”隻聽“啪”的一聲，又是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在阿龍臉上。
“還狡辯！你個強嘴驢仔！”
阿龍最好的朋友鐵子見狀，趕緊過來打圓場：“老板，他的工作真的已經幹完了，而且天這麼熱，您看……”可他話剛說一半，老板就憤怒地抬腳踹了過去，把他踹得向後趔趄了一下，差點沒摔到地上。
“你吵什麼吵？！真是的，害得我把鞋都弄髒了……”老板嘟囔著拍了拍皮鞋上的灰。
阿龍實在忍不了，衝上前就要暴打老板一頓，被一旁的鐵子給攔住了。鐵子搖了搖頭，小聲對阿龍說：“算了，忍忍，我們都還有家人……”
聽了鐵子的話，阿龍正準備揮出去的拳頭放了下來，他低下頭，抿緊了嘴唇，沉默不語……
“真的是了，好心情全被你搞沒了……晦氣！”老板一瞥眼，便看見了旁邊正在看熱鬧的工人們，沒好氣地吼道，“看什麼看？！一群臭土包！三杆子打不出個屁來！還不快給我去幹活！”
吼完後，老板怒氣衝衝地轉過身，打開車門坐進了車，隨後發動引擎駛離了工地。
“你們是沒聽到老板說的話嗎？快去幹活！”見老板走了，包工頭轉過頭，一臉不爽地嗬斥工人們。
在場的工人們都氣得攥緊了拳頭，一邊不停地咒罵著，一邊很不情願地回去幹活。阿龍和鐵子看了看老板的轎車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滿臉橫肉的包工頭，不由自主地長歎了一口氣，便也回去幹活了。
到了晚上，工人們都回到宿舍睡覺去了。死寂的夜裏，看不見一絲亮光，老樹上的烏鴉眨了眨猩紅的眼睛，“啊啊”地怪叫了兩聲，撲騰著翅膀飛走了。幾隻野狗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嗚嗚地低叫著，隨後夾著尾巴，扭頭溜走了……
白幹
天很冷，刺骨的北風呼嘯著，穿過工地旁那幾棵光禿禿的枯樹樹枝間，把樹枝上僅剩的幾片倔強的枯葉也給刮走了。轉眼間，阿龍已經在工地幹了四個多月。現在已是瀕臨過年之際，工人們都在工地的沙石堆旁紮堆閑聊——聊的大多是有關包工頭怎麼還不來發年薪的話題。當然，這些年薪裏還包括了老板拖欠給他們的兩個多月工資。
這時，兩三個前去打探風聲的工人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他們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伸出一隻幹枯得像枯樹皮的髒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眼中滿是焦慮與失望：“老……老板和包工頭卷錢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