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之夜,是帶有香氣的。
草木吐綠的馨香,摻和著俗世的香氣,在月亮星星的清輝之下,有著溫暖的纏綿之意。
宋綠衣坐在屋頂,展開寬大的衣袖,暗香盈袖這個詞,有了更宏大的鋪排。
春雨小小的個子,一身黑衣,迎風站在她的身側,剪影在夜色裏,如墨的詩畫,讓春日之美,讓京城之夜,在詩意中生發出快意江湖。
她自個也是一身黑衣,戴了一張中年男子的麵具,很是平凡不起眼,披著黑色的外袍,袍子的衣袖寬大,展開像巨鷹的翅。
一直等到京城的燈火暗下去,夜空更是空曠遼遠,空氣更是馨香安寧,春雨才蹲下身去,低聲道:“小姐抱緊我。”
宋綠衣伏在她的背上,摟住她的脖子,兩個人就騰飛了起來,在層層疊疊的屋頂上起起落落,朝著忠勇王府的方向而去。
郭浩早早在屋頂接應,引著二人落在後院的一棵大樹下,低聲道:“今夜府裏人都在主子房內,我們翻窗進去,躲在屏風後,別叫人瞧出端倪。”
因是提前準備過,屏風後放了一張軟椅並一張圓幾,上麵擺放了茶水和甜點。
宋綠衣坐下來,端起一碟子桂花糕遞給春雨,示意她盡可放心吃。
屏風高長許,綠檀木雕製,雕刻著花鳥梅鬆,有一隻鳥的眼睛鑲嵌著碧玉,卻是薄如蟬翼,能透過這雙眼睛看到大堂內的情形。
蕭莫寒著緋色的袍子,長發披散,懶懶半窩在軟塌上。椅子上坐著蕭滄雨,錢如嵐,蕭莫然,都是一副凝重的樣子。
大堂的正中,置放著一個蒲團,國師便盤膝坐在那個蒲團上,手裏的拂塵擱於小臂上,雙手挽著一個決在念念有詞。
若是在那個新時代,宋綠衣隻會覺著,這都不過是坑蒙拐騙的騙子行徑,可現在,她終是懂得了,宇宙之間,蒼穹之下,有多少人類無法了解的未知之謎。
那些咒語的聲音漸大,透著一股叫人無法言喻的陰森和詭異,不隻是大堂內的幾個人神情越來越呆滯,就是屏風後的春雨,喂在嘴裏的桂花糕都忘記了咀嚼。
宋綠衣先是從袖子裏扯出帕子揚了揚,一股子清寒之氣四散開來。她想起巫術裏的“噬魄術”,跟攝魂術類似,但比攝魂術更為強大,攝魂術往往隻是為了讓病人昏迷而便於救治,而噬魄術卻是實實在在可以讓人成為傀儡。
當時看到這個法術,也自然就研製了應對它的解藥,便是用破墓草煎熬成汁,此藥草生於古墓之中,有著沁人骨寒的陰寒藥性,卻能讓人神誌清明。
大堂內的幾人同時打了個冷戰,蒲團上坐著的國師更是雙目睜開,那一雙異瞳在燭火下,流光溢彩。
宋綠衣將手放進了袖子裏,手裏攥緊了軟化骨,若這人也是魅國的漏網之魚,他來到帝都,是來複仇的嗎?宋天軼已殉國,作為義兄的蕭滄雨便是他最大的仇人嗎?
不!若是魅國人,宋家才是他最大的仇人!
還是有另外一個異族,有著跟魅國一樣那樣的巫術,也有著魅國一樣那樣神奇的藥草?
國師開口了,聲音飄飄浮浮,不用耳朵用力去抓,那個聲音就會溜走。
“此處院子風水不好,導致居住在這裏的主子,命裏孤寡。”
蕭滄雨大驚:“國師可有解救之法?”
他緩緩起身,那一身層層疊疊的薄絲寬袍卷起一片祥雲般的奇異美感,手裏的拂塵輕輕一挽:“適才入府,本道便瞧出了不妥,將軍兩位公子,一人住東,一人住西,看似隻是居所,人人都有與本命相生相克的方位,這位病人,命裏適合住西。”
蕭滄雨一喜:“這有何難,讓他們二人交換院子居住則可。”
錢如嵐用帕子掩著嘴輕咳一聲:“我倒是第一回聽說這樣的事兒,莫非隻是換個院子住著,病便好了?”
他那雙異瞳看著錢夫人,聲音如同鬼魅:“夫人不信我?”
錢如嵐不敢跟他對視,微微側過頭道:“那也不是,我隻是……”
話音未完,忽地用手捧著頭哀嚎起來:“我頭疼難忍,老爺……”
隨即倒在地上邊抽搐邊口吐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