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在笑，但所有人都沒笑，因為在她們看來，這是老夫人自損其短了，一個貌若無鹽的小姐，一個病入膏肓的將軍，不管她們心裏如何想，都當著老夫人的麵笑不出來。
更何況，貌若無鹽的小姐傻乎乎站在那裏，完全沒有羞慚的樣子，想來是被關傻了。
崔莊妍坐不住了，走了過來，對著老夫人屈膝道：“老夫人想來還未見過您孫媳婦兒吧，不瞞老夫人說，也不是我自誇，卻也生得極好。”
這就有比美的意思了，雖然膚淺，但在古代，女子的容貌本就是個值得炫耀的事兒。
當然，在任何朝代都是。
老夫人連忙握住崔莊妍的手：“尚書夫人免禮，那孩子還是兩年前見過，聽說隻喜讀書，不愛在宴會上露麵，快些讓我瞧瞧。”
黃菲染迎著眾人的目光，從容不迫的走過來，每一步，似乎都能踩出了一首詩來，她烏發結成長辮，斜斜垂在胸前，發梢別一朵幽蘭，再沒有旁的頭飾。一身青藍色的長裙宛如湖水般蕩起漣漪，絲綢的柔滑質地和幹淨的色彩宛如中國水墨畫一般，衣身上那精美的雲紋暗繡，別樣的婉約與高雅。外披華麗的白色披風，上麵繡著精美的七彩花卉，間以金絲線鑲邊，更顯出塵，卻又昳麗。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的氣息，甚至讓人忽視了她的麵容，那是一種從雲端俯瞰俗世的超脫，又是一種從俗世橫生而出的枝蔓。
聲音是幹淨的，像玉珠落在玉盤，雙手一提裙擺，竟是跪倒行了拜禮：“染兒拜見祖母！我對宋府眾人敬仰多年，終是有幸能嫁給宋將軍那樣的朗朗英雄，女子單憑幾份姿色，倒不值得顯耀，因而我勤於內修，勉強配得上宋將軍。”
說完不等老夫人扶，自行起身，望向了楊千盈，聲音不急不緩，不溫不火，卻也清潤好聽：“楊姐姐這廂有禮了，我們也是有兩年沒見了吧，還記得上回相見是在詩會上，沒記錯的話，那會姐姐還未跟蕭將軍解除婚約，啊，姐姐跟王府二公子就是那天相識的，我還幫姐姐作了詩，二公子當時就誇了姐姐有才，姐姐可還記得？”
隻想說，宋綠衣這個吃瓜群眾真個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樣從容不迫的甩刀子的。
一，楊千盈跟蕭莫然是在詩會上認識的，而那時她跟蕭莫寒還有婚約。
二，有婚約的楊千盈，在詩會上跟蕭莫然認識了，至於是誰對誰一見鍾情，聽者自行領會。
三，楊千盈並不會寫詩，是黃菲染幫她寫的，也就是她假裝有才來吸引旁人的注意，或者說追捧。
錢如枚的臉漲紅起來，楊千盈更是淚水盈滿了眼眶，看起來是那麼的柔弱無辜，是那麼的楚楚可憐。
崔莊妍連忙嗔怪道：“少提你們那些陳年舊事了，讓老夫人這樣站著說了半天話，晚輩瞧著都心疼了，您老啊還是快些坐下來吧。”
錢如枚身子一扭，拉著女兒走回原位坐了下來。若說從前相府還拉攏過侯府，但那宋天軼油鹽不進，楊源儒也就歇了那份心思，作為相國夫人的她，也不必再去示好了。
而楊千盈咬著腮幫子，嘴裏有了血腥味。誠然，她對蕭莫寒那份心，猶如磐石從未動搖，而蕭莫然對她一見鍾情是事實，但悔婚卻是父親所為，她隻是那個父親拉攏蕭王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