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嫋嫋,仙氣飄飄,仙人足履,踏雲而行。一路延綿至天宮之央——禦宸殿。
禦宸殿懸立九天,為天宮之首,七間抱廈連殿,九龍盤旋屋脊,四周一向仙氣飄渺,襯出這宏偉建築的巍峨大氣。
然而今日,這裏的氣氛卻異常沉重,連飄渺的仙氣,都半蒙著灰黑。
禦宸殿外,本是盛裝出席今日瑤池宴的眾仙,神情焦灼地將目光不安地彙集向那緊閉的禦殿大門。
仙氣縈繞的禦宸殿之中,浮雕玉砌,每一筆都透露著天宮的威嚴。禦殿月台之上,立著一不怒而威的天神,他是這仙界的主宰——離華。
盡管他的雲龍仙袍之上缺了一角,給他完美無缺的形象染上一點瑕疵,卻毫不影響他渾身的氣場。
“丹衣,你該當何罪!”
“小仙不知罪在何處,望天帝明示。”
禦殿之下,一個素白身影匍匐在禦殿之中,一頭盈亮的長發傾瀉而下,遮掩了她的麵容,隻傳出一絲清冷而不安的聲音。
她便是離華口中的丹衣。
丹衣不過是一瑤池小仙,素日嚴謹,從未越池。今日瑤池之難,她事後方知。天帝大怒,她心知辯解無望,卻也想知道,罪在何處!
離華聞言,一聲冷哼,雲龍長袖一揮,一卷舒雲以極快的速度展開。
丹衣聞聲抬眼,隻見頭頂一道三尺見方的追憶雲,正呈現著三天時前的景象——
南天門外,二郎神正領著一列天兵,列隊迎接陸續前來參加瑤池宴的仙人。突然之間,一陣金光直衝南天門,以極快的速度將南天門外的天兵仙人吞噬,隨後直衝瑤池宴,以雷霆之勢向離華攻去。
隨後一場惡戰開始,持續了整整兩個天時,那道金光才被天兵擒獲。轉眼再看,天宮已被破壞得如同荒野,眾仙更是傷痕累累。
金光……
“噗!”丹衣倏地胸口一震,一口淋漓鮮血噴出,一如追憶雲中猝不及防的仙人,被刺得遍體鱗傷!
看著丹衣不堪一擊的模樣,離華眉目一凝,再次問道:“你可知罪?”
丹衣很想說“不知”,張口之際,卻發現喉嚨一個音節也發不出,接著,隻感覺到自己的五官正以詭異的速度變化,口非口,鼻非鼻,胸口心跳加速,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雙眼越來越模糊,意識越來越混沌……
離華看眼丹衣漸漸消弭的身軀,便收了目光,禦風飛出殿外,對著眾仙宣判道:“丹衣勾結異族,擾亂天宮,五雷轟三日,永世不得為仙!”
冰冷的聲音仿若利箭穿透禦宸殿厚重的殿門,傳遍天宮。眾仙默首看著宮殿之外的殘垣斷壁,心中皆知,自此天宮無丹衣。
永世不得為仙……
這是丹衣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她懊悔,如果時光重來,那一日,她定然不會貪玩,定然不會一時心軟,定然不會違背西王母之命,定然不會對異族動心,定然不會!
可是沒有如果,一切已成定局,丹衣沒有選擇。她隻能感受著自己的生命走到終點,卻連魂魄都不能齊全地出體。
“嗬嗬嗬……你懊悔?”
什麼聲音?
冥冥之中這尖銳的聲音讓丹衣惶恐,不出所料,她已經魂飛魄散,怎還會聽到如此聲音?
“唉……有臉有皮有身份又如何?想活卻活不了,真脆弱。”
你是誰?
“嚶……這麼著急看到我,你很怕,怕我吃了你?”
誰在說話?出來!
“呀……生氣了生氣了!可是你生氣了也看不到我!”
出來!
“真是笨!我一直就在,隻是你看不到我而已,一副頭腦簡單還凶巴巴的模樣,怪不得遭利用了還甘心替他背黑鍋。”
丹衣被那話一驚,胸中的氣悶倏然衝上大腦,將她緊閉的雙眼衝開。
雙眼睜開之際,她卻目光呆愣: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沒有聲音沒有呼吸,更沒有白色以外的顏色,連那尖銳的聲音也消失不見。
她慌張地四處張望,卻什麼也看不見。
不……她能看見!她能看見她看不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