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天還剩下半邊烏青，月牙兒隱約浮在上麵，晨間的風涼颼颼的，鑽進人的脖頸子。
念澍之覺得自己是清醒的，可又被念青這聲稱呼弄糊塗了。
“先生，你是在開我的玩笑嗎？”
念青和師兄們紮堆時，總愛鬧些玩笑。可是對念澍之，他並不能像從前那樣，把最嚴肅的話當笑話講。
念青又重複一遍：“哥，是我，我是念青，我沒有死。”
念澍之懂了，他曾經確實是有過兄弟的，孿生兄弟。可他的弟弟出生後便夭折，母親還因此落下病根，鬱鬱而終！父親更不可能騙他了！
念澍之臉沉下來，謙恭中帶著警告：“先生，家弟去了多年，先生請尊重逝者。”
念青明白沒那麼容易，這就和當日他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念歸遠時，一樣的心情。
“哥，你曾對我說過，希望我活下來。我本該在出生那天就死去的，但因為你，我僥幸活了下來。”
念澍之更加不解：“什麼意思？”
念青是來告訴念澍之真相的，他真正地把念澍之當成了自己的兄弟。所有的一切，既是曾經念歸遠不可能讓念澍之知道的事，也是現在將要於天下人麵前公開的事。念青要一五一十，巨細靡遺地告訴念澍之。他不要自己的兄長像個傻瓜一樣，從毫不相關的人口中知道真相，毫無準備地迎接嘲笑與奚落。
“還記得十六歲時，那場壽宴嗎？”
“記得，那年洛燃來挑戰，就在宴廳前，擺的擂台。”
“那你知道，和洛燃比試的，是誰嗎？”
“不知道，隻是聽人說，是門內的一個弟子。不過那場比試我沒去看。”
“你沒來看是對的，那場比試，金門輸得很慘。燃燃的忘歸劍穿透了那人的身體，大半條命都沒了。”再回想起這件事，念青已經感覺不到心口處的疼了。念青發誓，這是最後一次提它，守信用的。
念澍之有所耳聞，大為震驚：“當時你也在？”
念青沒回答他，接著問：“後來呢？還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嗎？”
“後來的事，我就不清楚了。我隻記得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喝藥之後就睡了。可等我再醒來，已經是半個月後。身上很疼，還纏著厚厚的紗布。後來我才知道，是爹找到醫仙，替我換了心。”
不出念青所料，念澍之果然是什麼都不知道。這樣也好，念家總算有一個幹幹淨淨的人。
念青拉開衣領，這是他第二次，讓人看他的傷口：“那你看看，我的心口。”
念澍之想不通念青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抱著好奇，向那處白皙的皮膚上看去，可就這一眼，像磁石吸引，他再也移不開視線。
怎麼會這樣？
念青的心口處，竟也有一道傷痕。隻是與他那道相比，麵積更大，刀口更寬。看著都疼，根本無法想象，念青是怎麼扛過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你也換過心？”
“你知道為什麼，別自欺欺人了。”
念澍之信了才有鬼：“你的意思是，我拿了你的心髒。這怎麼可能？你明明活得好好的！”
念青苦笑著：“我自己花了好久才相信，我真的沒死。現在這個地方，跳動的不是心髒，是一顆靈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