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青找到洛燃時,如老鬼所說,洛燃睡得很沉。隻是眉間疊起褶皺,做噩夢了嗎?
“別看了,沒個三天三夜,醒不了。你當那兩碗安魂湯是甜水?”
“有沒有辦法,可以縮短時間?”
“除非他自己用意誌力醒來,我是沒轍。”老鬼看著他們兩個,“膽子大到敢在巫歧人的地盤上睡大覺,現在擔心什麼勁兒。”
“我們那是太累了。”念青爭辯,“算了,我又解釋個什麼勁兒。”
念青不再與老鬼拌嘴,隻是守在洛燃身邊。想著等洛燃先醒來,再決定下一步怎麼辦。
眼下他倆還得借著老鬼的庇護,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吧。
不過這老鬼,還真是半點虧都不吃。念青也就充當上老鬼的便宜藥徒,沒半刻空閑。
老鬼說洛燃得睡個三天三夜,事實上並沒有。大概是在第二天太陽落山時,洛燃一個翻身醒過來,迎麵撞見的,正好是老鬼那張光溜溜的臉。
洛燃記得他,口氣並不友善:“你是什麼人?”
“喲!”對方大吃一驚,隨後又話裏有話的說道,“果然,人以群分。”倆娃子都不適用於常理。
洛燃還想追問,這時門外走進來一人,蒙著臉,隻露著兩隻藍眼睛。不過看身形,倒像是念青。
“老鬼,藥派完了。”
誤會誤會,原來是個姑娘。洛燃收回目光,可那姑娘卻徑直朝洛燃而來,藍眼睛裏閃著欣喜,甚至伸手來探他的額頭:“還好,已經不燒了。”
太像了,這姑娘的動作與神態,都太像了!
難不成,洛燃試探著叫了聲:“念青?”
“對,是我。”“姑娘”點頭答應,露出臉來。
洛燃又驚訝又新奇:“你的聲音怎麼會變成這樣?”
念青挨著洛燃坐下,羞愧地撓頭:“就——不心吃錯藥。但這都是暫時,會變回來的。”
說到這茬,老鬼又開始取笑念青:“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沉不氣。昨兒要把話聽完,哪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敢問尊駕是——”這回的詢問,比之前友善太多。洛燃有感覺,念青與這位似是相識。
“叫我老鬼。”
念青又補充道:“燃燃,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跟你講過的老舅。”
“是他。”沒有起伏的口吻,卻透滿了殺意。
念青見勢不對,趕緊抱住洛燃一條胳膊:“燃燃你別激動,老鬼他也是被念歸遠利用,後來差點還被滅口。就一筆勾銷算了。”
洛燃恨鐵不成鋼地望著念青,還以為他是真長進了,如今看來這心軟的毛病,是一輩子都改不了的。
老鬼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還怕什麼呢?他瞅著這倆大小夥子,五味雜陳,十多年的記憶紛至遝來:“你們兩個,還真是孽緣。”
洛燃冷眼以對:“與你無關。”
這本是感懷之語,沒想到這年輕人毫不領情。老鬼笑得苦澀:“與我無關。”轉身又去清點他的藥材。
也許是念青想多了,他從老鬼的背影裏,看到了悠長的寂寞。老舅不老,但老鬼卻極老。想來他這一生,該曆經過無數悲歡離合,年輕的心害怕孤獨,何況這位老人。
念青看到火光映照下,老鬼的影子,孱弱瘦小,惹得他鼻頭發酸。
“老鬼,你還有親人嗎?”
搗藥的手停頓了下,那是意外與失落:“親人,記不得了。”
“如果哪天你想起來了,會不會想去與他們團聚。”
不知道這句話裏,哪個詞說得不對,老鬼頓時變得無比暴躁:“我不要想起來!我這一生,注定老死在這裏,這是我的宿命!”
“老鬼!抽邪風呢?”一個赤膊壯漢挑簾進來,手裏還拿著小孩兒手臂粗的馬鞭,“琮王要見你那女徒弟。”
這不是商量,是不能拒絕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