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親。”
念澍之不知道,這隻是念歸遠的借口。等他一轉身,念歸遠便提筆向青梧去信,中斷澍之學業。他是絕對不會再讓澍之回到青梧,回到狼群之中。
洛燃說他不需要養傷,念青再三確認過後他還是同樣回答。
其實也不是說傷得不重,隻是太丟麵子。
頭一回見念青師尊,沒討到半個笑臉,反而兜頭就是一頓暴打。事後如果還讓念青照顧,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念青提前打聽過路,如果是他自己,怎樣都能去。不過現在洛燃與他同行,還帶著傷,當然不能像他一樣糙。
青梧山下就有集市,念青起了個大早,他要去買馬。此行路途遙遠,騎馬會快很多,也省腳力。
馬商已經連著一個月沒生意上門,這會兒見著念青。
又見著念青衣上那暗金色的桐葉紋飾,內心狂喜,本就促狹的小眼睛笑得成了道縫:“仙師,您隨便看!咱家的馬——”
“我要它倆。”
念青沒給馬商吹噓的餘地,他以最快的速度做好決定。
他來就是要買馬的,不用別人鼓吹他也會掏銀子。無論多少回,他還是不習慣這過分的熱情。
“啊?”馬商顯然是沒見過這樣爽快的客人,驚訝過後又嫌這嘴太快,“好咧您,繩子您牽好。”
念青選的這兩匹馬,一黑一棕,棕的那匹額心有片白,念青就叫他小白。
喜滋滋地牽著馬回客棧,交給夥計去喂草料。
他自己則上樓來,想著正是時候去叫洛燃起床。
不過打開房門,洛燃那邊被子疊得整齊,人卻不見影子。
“念青。”洛燃在後頭叫他,“下樓來吃飯。”他的聲音不重,也不算多好聽,但念青就是喜歡。
從前念青怎麼都不敢想,會有一天,洛燃等他一起吃早飯。
雖說這會兒天光大亮,不過店裏除了些住店的旅客,稀稀落落沒幾個人。整個鎮子也才慢慢從睡夢中醒來。
念青坐到飯桌前,一青二白。
心說,這不是他在焱回養傷那會兒,固定的夥食嘛。那陣子吃得他雙眼冒綠光,直到師兄們出現,他才吃上第一口肉。就為了這,他也不要再輕易讓自己受傷。
可雖說現在他沒受傷,換成了洛燃,可好像並不影響他也隻能吃素的結果。
“燃燃,要不咱再加個小菜?”
“不用了,剛點的沒上全。”
其實念青想錯了,洛燃他不是因為受傷忌口。
而是他這人,天上飛的地上跑的,他都討厭。唯一能接受的肉,隻有從深海裏現撈的蝦兵蟹將。你說怪道不怪。
當然洛燃也知道自己食性奇怪,他沒告訴念青,他不想看到念青一臉懷疑。
“客官,您的桂花糕。”夥計聲音喜慶,裏頭的三個字更喜慶。
“桂花糕?”念青來了精神,仔細打量著碟子裏的白胖子,看著看著他笑了,眼淚都快笑出來,“燃燃,它們臉上的,是桂花?”
“應該是。”洛燃不清楚念青在笑什麼,隻是看著他笑,一個沒忍住,也笑起來。
“我覺得像——像五師兄臉上的雀子!”
洛燃沒見過本尊,大致想象下,倒也難為念青能打出這麼個比方。
“青梧盛產梧桐。”言下之意則是桂樹在此地屬於稀罕物,莫要求全責備,又提醒句,“小心讓老板聽去。”
念青規矩地坐了回去,擺弄著那幾塊桂花糕,看了半天,沒舍得下口。
洛燃由著他,開著玩笑:“是不是要給你點炷香,把它供起來。”
念青不好意思地搖頭,人安靜了,眼眶也悄悄濕潤:
“不是,燃燃,謝謝你,以前有小黑給我的桂花糖,現在有你給我的桂花糕,還有——”念青欲言又止,洛燃卻了然於心。
“還有你在桃山,種的桂花樹。”
“你怎麼知道?”上千株桃樹苗,你怎麼發現的?
洛燃看著念青,又裝起糊塗來:“不知道是哪個家夥,種到一半撂挑子的。而且後來大暴雨,倒了大片。”
“暴雨?”念青當然不知道還有這回事,莫非,“它們都——”
“都活得好好的。”雖然逗念青好玩,但看念青著急,洛燃還是不落忍,“所以我才知道,那山上總共一千零一株樹,一千株桃樹,一株桂樹。”
不言而喻,洛燃不僅替念青收了尾,還保護了他的勞動成果。
“燃燃,你說是桃樹先開花,還是桂樹先?”
“傻,當然是桃樹。”
“萬一是桂樹呢?”
“沒這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