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空,終於電閃雷鳴,傾盆大雨應聲而至。
洛少錚捂著嘴咳嗽,這兩年他的身體每況愈下,新近又添了咳血之症。
修仙之人,修成真仙便可跳出生死,可有幾個能真正飛升的?
他已將生死看得淡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燃兒。
這次回來,主持加印大典,燃兒表現出色,他一麵驕傲一麵又自責。在他的心裏,兒子的好與他無關,兒子的不好卻全是他導致。
洛勤錚給兄長加了件披風,神情擔憂:“咳嗽加重了,閣老的藥可有按時服用?”
洛少錚咳得厲害,蒼白的麵頰因充血而發紅。他喘了好一會兒,才勻出氣息來:“左右還有一兩年,藥吃與不吃,不幹礙了。”
洛勤錚深知兄長的脾氣,避重就輕:“當真不讓燃兒知道?”
洛少錚將嘴唇上的血擦幹淨,收好帕子,一臉如常:“生老病死,本是倫常,他知道與不知道,沒有區別。”
洛勤錚也不勸,隻恨道:“真是父子,一個比一個倔。”
“青梧昨天返程,那孩子怎麼提前走了?”
“應該是提前跟燃兒說過,他們年輕人的事,我們少管一點也好。”
洛少錚點頭讚同:“也不知為什麼,我一看那孩子,就喜歡得很。燃兒他能打開心扉,有人知冷熱。作為父親,我也放心。”
“你分明最關心他,為何又不告訴他?”
“說這些做什麼?做錯了事,道個歉就可以一筆勾銷?我不是個好父親,我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沒有讓他快樂地長大。他怨我怪我甚至恨我,這都是在提醒我,犯下的錯誤,這就是苦果。”
洛勤錚說服不了兄長,於是他點到即止。這是一道不會結痂的傷口,它一直在往外滲血,疼痛刻進洛少錚的骨髓,會跟著他進棺材的。
洛勤錚又談起念青:“或許那孩子,是個轉機。”
“燃兒呢?雨下得這麼大,他還在外邊?”
說起洛燃,洛勤錚倒是清楚:“昨天送走玄門的人之後,燃兒他摸著黑到鎮上去了。”
洛少錚猜測:“找人?”
“是啊,兄長可還記得易家的長子,易簡寧,少年時同了妄大師出海那位。”
“記得,那一圈孩子裏,就他最穩重。快十多年沒見過了。”
“不久前,簡寧回來了。”
“哦,那是該好好見一見。”
兄弟倆一問一答,和著滴滴答答的雨聲,天地之間,氣脈相融,濛濛時雨,平陸成江。
洛燃昨夜來敲易家大門時,差點讓管事的給當賊轟出去。直到小公子出來,才知道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易嵩寧溫好酒,遞給他:“洛燃,你怎麼還愁眉不展的?”
洛燃沒回答,作了個假設:“嵩寧,如果有人對你大哥不利,你會怎麼辦?”
易嵩寧不假思索:“那還用說,動我可以,動我大哥,小爺跟他玩命!”
很直接,是易嵩寧的作風。
洛燃感覺心裏安慰,先前的頹靡一掃而空:“來,喝酒。”
洛燃酒量極好,易嵩寧也不差。
不過,事實證明還是洛燃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