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過把椅子,洛燃靠著床邊坐下,他的眉間又重聚憂愁:“你知道是誰拿走了你的心嗎?”
有念歸遠囚禁念青十多年的舊案在,洛燃幾乎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是金門的人下的手。可他還是想更確認些。
可念青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是老舅。”
“你舅舅?你有舅舅?”如果說這話的人不是念青,依洛燃的性子,隻會哼笑一聲,當做瞎話,絕不上心。可偏偏是念青!
念青知道洛燃誤會了,趕緊解釋:“他不是我舅舅,隻是他讓我叫他老舅,可能他的名字就叫老舅。”
隻是這樣,那還好。若真是舅舅對外甥下這般狠手,都不知道該怎樣評價這樣的獸行。
“念歸遠你認識嗎?”直呼一代仙首的尊名,實是無禮。
不過洛燃就是氣性大點,但總的來說教養不錯,隻是對念歸遠,他縱有再好的教養,也起不了作用。
洛燃展現出的不悅沒逃過念青的法眼,念青卻有些高興:“不認識。”
“你被念歸遠關了十幾年,竟然不認識他?”洛燃半是震驚半是無可奈何,他覺得自己得重新審視事件事情,還有一無所知的念青。
洛燃急性,念青溫和:“燃燃,你聽我說完。”
“你說,我聽著。”正好,他也需要時間去理清思路。
“在金門的時候,我能見到的人,都蒙著臉,也不說話。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被帶出去,跟人比試。”念青生怕洛燃聽不懂,追加了句,“就和那天跟你比試一樣。”
一樣?
論生死的局?
在那以前,念青都過的是怎樣暗無天日的生活啊?
洛燃恨透了當時的自己,如果可以重來,他發誓定要帶著念青離開金門,不管付出多大代價!哪怕讓焱回再與金門撕破臉,也在所不惜!
“每次比試都難免受點小傷。受傷過後,老舅就會出現,給我看傷,讓我喝藥。”念青輕描淡寫過。
不過是因為那次次的生死難關,給他留下過的痛苦太多,多到讓他真的覺得那不難受。
隻是:“最後那場,我遇到了你,輸得好慘。”
念青笑了,他笑自己。卻沒發現洛燃哭了,還不敢出聲,隻敢讓心頭血滴了一地。
“現在想想,燃燃,要不是你那一劍,我就不會遇到師尊,不會離開金門,也不會有我一直想過的人生。”
念青終於停了下來,他湊到洛燃的麵前,看著他的眼睛:“所以,燃燃,別再拿這件事來責怪自己。好不好?”
沒發現他的難過又怎樣?念青的安慰,念青的體貼,還是送到了他的麵前。
“好。”洛燃這樣的人,傷痛不會讓他掉一滴眼淚,但美好可以。
等等,洛燃突然發現了一個細節:“你的意思是說,在你與我比試過後,身受重傷,之後就被剖了心?”
念青老老實實答應:“是啊。”
洛燃再問,指節握得發白:“老舅動的手?”
“對。”
“然後怎麼遇到的葉宗主?”
“聽師兄說,他是在亂墳崗撿到的我。本來是想讓我入土為安,可師尊卻發現我體內的靈流不息。之後就把我帶回青梧,後來一睡大半年,就醒了過來。燃燃,你說,我是不是很好命?”
念青還仰著臉笑。
這讓洛燃看得心裏更難受了:傻子,也就你會覺得,自己好命。
嘴上卻說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這樣想,我真是個有福氣的人。以前我一無所有,現在我什麼都有。”
洛燃看著念青,從一開始他就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心,才能經得起歲月的磨礪。
明明赤腳踩過荊棘,趟過刀山與火海,卻還能將赤誠保留心間,念青他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洛燃想保護這樣的念青,從今往後,不再讓任何人有傷害他的機會。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拿走你的心嗎?”
“師尊也問過我這樣的問題,不過我確實不知道。或許他們是真的不想讓我活下來,誰能想到,我有這麼幸運?”
好了,這件事情,後麵的一切,都交給他。他會查清楚一切,將真相原原本本地弄明白。
讓那該償還的,該賠命的,統統揪出來!
他做過錯事,他傷害過念青,卻還能幸運地得到念青的原諒。
他已決定了,將要用一生去彌補。甚至想過,如果人死之後,還有下一輩子,那麼,就換他來找念青。
夜風過,燭火搖曳,洛燃起身,將窗戶放下。
想對念青說早些休息,卻又想起,明日焱回的大事,他斟酌了三秒,而後道:“明天,父親回來,我想把你帶給他看看。”
“你父親?”念青是願意的,他那興奮勁兒,好像他才是洛少錚的兒子,“我該怎麼稱呼,要不要準備一下?”
“你叫他——鳳鳴君。”
念青默默記在心裏,絕對不會忘記。
洛燃看著他笑了:“那你早點休息,明日我再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