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去!”
那婦人突然暴戾地嗬斥,滿場的呼聲瞬間煙消雲散,弟子們一個個逃命似的奔出大廳。隻留下可憐的念青,獨自麵對著這位喜怒無常捉摸不透的婦人。
半蓮早已到了婦人的手中,念青能聽到忽隱忽現的嗚聲。此劍有靈,明顯的,這是它回到主人手裏的喜極而泣。
“他為什麼不來找我?”婦人開口了,眉頭皺起,眼中淚光閃閃。
看著威風凜凜的她突然出現這樣難過的表情,念青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她很傷心,卻拚命克製著連滴淚水也不讓流。
念青如實以告:“前輩他來不了,在荒蕪他做了二百多年的孤魂,遇到我的時候,已經快撐不住了。”
“他憑什麼覺得我會等他?”婦人抱著半蓮,身體顫抖,聲音裏帶著哭腔,是詰問卻根本不需要回答。
念青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勸上一句:“晚輩沒有資格說什麼,但葉朝前輩苦等二百年都沒有放棄。若他傷害了您,對您犯了大錯,晚輩願代他向您道歉。”
念青說完,撲通跪下了,他脊背挺得筆直,少年的眼神單純卻堅毅。
婦人也懷抱著半蓮,極短暫極克製地發作過後,表情轉換成麻木。
不顧體統與規矩,癱坐在階前:“當年,他走的時候,我問他,願不願意娶我。結果他死在了戰場上。更可笑的是,我竟竟傻傻地等了他兩百年。是不是很可笑?”
淚水終於從她的眼角滑落,一顆一顆,比珍珠還要寶貴。而由淚水凝成的一道道淚痕,脫去她的濃妝。就算是如今芳華不再,念青也相信,她年輕時,定是個美人。
看著她強顏歡笑,口是心非的樣子。念青很痛苦,他大聲道:“您才不傻,這證明您和前輩是天生的一對。就算沒有承諾過,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就算分開得再久,也不會改變。”
婦人呆愣住了,旋即開懷一笑:“真是越活越回去,竟還讓一個小娃娃來安慰。”
婦人振奮起精神,站起身:“你叫念青,青梧弟子,那你的師尊又是誰?”
“師尊乃青梧——”
“等等。”婦人卻一揮手攔住不讓他說,“你既是在荒蕪遇到的葉朝,那你的師尊除了葉庭深便是葉雋平。算了,我也不打聽。”
婦人重新坐回中央的蛇紋椅上,神色平靜到仿佛方才的一切都隻是幻覺:“小兄弟,你於我有恩,便暫且在府裏坐下。來日莊家的喜酒,你可是非來喝上一杯不可。”
念青沒鬧明白,他隻是舉手之勞,實在不敢邀功。更何況,莊家辦喜事,他一個外人湊在裏麵,想想都很為難。何況,他還得抓緊時間去尋燃燃的蹤跡,這件事更加重要。
念青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謝絕:“宗主好意,晚輩心領了。隻是晚輩還有別的事情要去辦,實在不方便逗留——”
“哦——!”
音調上揚,語氣加強,這難道是在表示沒得商量?
“即便是你的師尊在此,也不敢直接拒絕。小的不像小的,青梧的教養過去二百年,竟淪落至此?”
好吧,念青認輸。他自己倒沒什麼,如果因為他而敗壞青梧的聲譽,便是罪該萬死。
“晚輩聽宗主安排。”念青還是答應下來,“隻是不知這結親的吉日——”
婦人看了念青一眼,慢悠悠地拋來一句:“待我去合過生辰八字,再擇吉時。成婚這輩子可就一回,怎麼能草率。”
念青聽她這樣說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她要為自己與葉朝前輩辦一場喜事。
如果是這樣,他倒樂意留下來幫忙。這是多麼美好的一份感情,付出全部青春與熱烈,甚至耗盡畢生的感情,就算天人永隔,這份愛,也已超越生死不離不棄。
“晚輩也願為您出一份力。”
婦人看著念青笑了,她笑起來,再配上那一身桃紅,竟真有幾分少女的嬌羞與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