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雋平不動聲色，但他深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道理。念歸遠所言，不是在推卸責任，反而是在將一樁美差拱手送上。
巫歧一族，天生一副好根骨，不用修煉便能長出靈脈，若在成年以前加以合適引導，修成宗師境界輕而易舉。這是尋常人求也求不來的機緣。
也正因此，天下無一宗門不對巫歧垂涎三尺，若能收入巫歧弟子，必能光大門庭。
如此好事，到嘴的肥肉，金門竟願意讓出來。到底有什麼企圖？
葉雋平稍加思索，連臉上的肌肉都不見大的起伏：“巫歧族信賴念宗主，才率部投靠，希望念宗主鐵肩擔道義，莫要辜負其一片誠心才好。”
千算萬算，沒料到葉雋平竟會毫不猶豫地拒絕。隻一句話，念歸遠便被噎得死死的。
“宗師當真不再考慮下？”念歸遠還想挽回。
葉雋平嚴肅著臉，又說：“若金門力有不逮，需要青梧協助，青梧義不容辭。”
三兩句話間，怎地兩人主客顛倒。
念歸遠本想借此向青梧獻禮，好為其子拜師鋪路，如今卻弄巧成拙。不過這葉雋平著實自大，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與麵前這人相比，念歸遠更堅信了他的選擇，葉庭深是當世唯一的大宗師，他會是澍之最佳的師尊人選。
麵子被駁，忍下來就好，不能壞了大事。
“念某謝過葉宗師慷慨，既然如此，金門自會傾力保護巫歧族人，並助他們重回燕脂山。”
兩人交談至此，話題暫歇。雪仍在靜靜地下著，打在艙頂，落進湖中，轉一個圈，歸於茫茫大地。
待葉雋平了卻此事，趕回青梧時，年曆正好轉到初七。
站在山門口，葉雋平直覺今日的青梧，從裏到外都透出不同。但這不同不是指向憂患，而是件喜事。
“一——二——三——四——”
校場傳來弟子整齊劃一的口號聲，練得如此賣力如此自覺，葉雋平心下斷定，平日裏對他們的嚴格是有作用的。可再往裏走，卻聽到一句：好好練，宗主回來了，可得好好表現！
竟是這樣！
葉雋平才綻開的笑容立即凍結，眉尖換上川字，一言不發。師兄往年嫌迎來送往麻煩，從不回門中過年。今年卻破了例，其中一定還要深意。
“師尊，您回來了！”
這個聲音，是大弟子葉青山。
葉雋平轉過身，一如既往的嚴肅：“宗主人在何處？”
葉青山看了他師尊這張臉十幾年，習也習慣了，此時仍能淡定地帶著淺笑答道：“宗主昨日回的青梧，現在還在好了居，小十一也回來了。”
葉雋平點頭嗯了一聲，便向著好了居的方向走去。
好了居的名字，是當年葉庭深隨口取的，不過這一隨便，名字定下了，就是幾十年。
十幾年前，葉庭深將青梧交托給葉雋平，隨後連帶整個人都離開青梧，到了無燼穀中，好了居也空置下來。當年葉庭深原本是想直接將宗主之位卸下的，無奈葉雋平死也不同意，便有了如今的局麵。
好了居多年不曾迎來主人，這回在一年裏最熱鬧的時候回來，一定有問題。
葉雋平一邊想著可能發生的事情，一邊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