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像被從夢裏驚到,立馬坐直了身子,嗯嗯應了兩聲,然後神情怔怔,像是在思考,可就是說不出個什麼。
我們都笑了。
一直被我們所忽略的李文,竟然是這樣一個連說話交流都不太利索的人,若不是蔭了李氏家族的福祉當了燕金縣丞,恐怕連街頭小販都做不成。
我隻是對他的防範之態好奇,並不真的指望能問出什麼,但他的懦懦之姿似乎是激起了眾人莫大的嘲弄之意,有望成為緊張談判的間歇中,一個輕鬆的笑點。
“我...”
“嗬,帝姬在此,還我什麼我,要稱下官!”李百兒不滿地嗤笑一聲,重重地提點李文。
“對...下官,下官。下官我...並不是很清楚礦脈的事情。”他終於篤定地說出了這麼一句。
屋內靜默了片刻。
窗外,古樹的枝葉影影搖擺,好似枯爪映在窗紗之上,發出索索的聲響。
李睦局促不安地看看我,又看看玄信。
玄信麵上掛著勉強隱忍的笑意,口中卻一言不發,很明顯,他似乎並不想加入這局無大意義的聲討。
“你做了多少年的縣丞了?”我柔聲問道。
“嗯...”他竟真的數了數自己的手指,“十...十五年了。”
“你家祖上又是做了多少代的燕金縣丞呢?”
這次他回答得利索了:“足足五代了。”
“燕金縣是整個逐鹿最著名的玉石交易地,常有外地人來賭石,是也不是?”
他道:“是,是,來玩賭石的那些,都是非常非常有錢的有錢人。”
“會有徽國的人麼?”
我隻是隨意地追問一句,他卻楞了楞,想想答道:“似乎是有的。”
似乎...
做了十五年的縣丞,家族五代駐守燕金,竟然不懂礦脈,連縣中是否有徽國商客往來都不知,這等的糊塗!難怪心中發虛,不敢多言,也不敢加入討論。
我心中置氣,卻也不表現出來,隻在心裏幽幽歎了口氣,不再發問。
李文賠了個笑,坐回到他昏暗的角落裏。
“百兒,請幫忙把燈挑亮,把門闔上。”玄信命令道。
李百兒忙起身:“大人是要看地圖文書了麼?百兒再多點兩盞吧。”
“可。”他瞬時變得惜字如金,不再理會旁事,隻拿出地圖展開在屋中間的長桌上,借著燭光細細看起。看了一會兒,他抬頭道:“請各位都過來罷,李文大人,麻煩您也一起來看下。百兒,齊朔還沒回來?”
百兒搖搖頭:“已經催促人去找了。”
玄信繼續低下頭看圖。
百兒檢查好門窗便湊來桌邊,連李睦也整整衣衫,起身踱來,歪著腦袋,探頭圍看。
“大人,我們真的要出借礦山給徽國人?”李百兒問。
“自然。我會和他們提出三點條件,一、選擇做為租借的礦區需在邊境之上,二、逐鹿不會再為與徽國的交易開辟新的礦區,三、若是租借的礦區不夠,我們同意按照已有的商貿路線,從國內運輸石料過去,成本與價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