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黃道吉日,最宜嫁娶出行。
晴暖的桔色晨曦,浸染銀裝素裹的京都——清臨城。
貼滿喜字的大紅燈籠,似彤豔的火龍,從皇宮,輝煌富麗地騰嘯著,蜿蜒入了淩王府……
皇上賜婚,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王府內,金頂樓閣張燈結彩,各處清掃的煥然一新,冗長的紅毯從正堂滾滾撲到了大門口……
眼見著迎親禮隊將至,府中人卻個個神色倉惶難看,無半分喜色。
因為——新娘子,小郡主,蘇陌柔,不見了。
*
相較於前院的奢華喜慶,王府深處的璟梅園,靜冷空寂,獨梅香恣意濃烈。
此處,已然空置十年。
園子的主人,是死去近十年的淩王側妃——梅妃,曾名震天下的樓蘭舞姬,仙婭。
丫鬟小珍拖著掃帚慢吞吞的進來,掃帚在雪地裏拖出深深的痕……
得王爺命令,她每日都將此處清掃幹淨,十年如一日,時日久了,不由覺得百無聊賴。
一株一株古老的梅樹,仿佛寂寥的美人兒,孤芳自賞。
清香的花瓣如彩玉雕成,被厚厚的積雪覆蓋,風過處,雪花飛,花驚現,美成畫卷。
小珍一邊走,一邊看梅花,卻突然“啊呀——”一聲,被絆倒在地。
沒膝的積雪中,一抹紅,淒冷如血……
小珍驚得縮了下腳,看清楚是紅衣邊角,方才鬆了一口氣。
可……奇怪,這紅衣邊沿上怎麼繡著金絲祥雲喜字?
她疑惑地蹲下來,正要沿著紅衣扒開雪,厚厚的積雪卻突然鬆動……
一隻纖細的手,厲鬼魔爪般,猝然從雪中刺出,肌膚白皙不見血色,仿佛白骨雕成,越顯得指尖丹蔻殷紅詭豔……
小珍驚叫蹲坐在雪地上,惶恐地向後退縮。
那手四處摩挲,隨即冒出雪的,是黑發淩散的頭……然後是身子……
竟是一個黑發披散、紅衣如血的女子。
女子長眉如黛,雙眼皮鳳眸深邃,棕色眼瞳,豔若琉璃,瓊鼻秀美,唇若點櫻,如此一張傾城絕美的臉兒,滿是異域風情。
她一頭自然卷的發絲流瀉在雪地上,水草般妖冶異常。
清瘦單薄的身子搖搖晃晃站起來,她腦海中還回響著前一刻於現代車禍刺耳的碰撞……
怎會來了這兒?
她惶惑環顧四周,唇角一道血絲,幹涸在雪白的肌膚上,竟仿佛剛剛喝飽、未來得及擦嘴的嗜血雪妖。
最後,視線定格在小珍身上,從她的雙丫髻,看到繡花鞋,驚疑不定。
小珍認出是眼前女子,正是大家正忙於尋找的蘇陌柔,“小郡主?您……您怎麼……”
她杏眸在地上的雪坑和絕美的主子之間流轉,腦海中有些驚駭的猜測,又不敢篤定。
“你是誰?這裏是哪兒?我怎麼會在這?”
她驚慌地喘息著,看自己的手腳和衣袍,還有……這頭發太長了,竟長及小腿,定不是她的。
“小郡主!”小珍顧不得其她,上前抓住她冰冷的手臂,“您……您快去前院吧!十一皇子來迎親,若遲了,以抗旨論處,會被斬頭的!”
前院?抗旨?斬頭?
女子見小丫鬟不似玩笑,俯首恍然驚悟,自己意外身死,已然穿越到了……古代?!
“前院在何處?”
“奴婢帶您去!”
“奴婢?”這稱謂,是古裝劇才有的!
寒風乍緊,她一臉空茫,單薄的嬌軀上,紅袍回風舞雪,任由小丫鬟拉著自己穿堂過道,任由嚴寒刺了筋骨……
院中,觸目所及,梅樹遒勁,假山嶙峋,亭台樓閣高聳,各處古雅如畫。
其實,這裏還不錯。
死的滋味兒她已然嚐過,不想再嚐第二次。
“小妹妹,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她被冷風吹得氣喘不止,牙齒咯咯冷顫,吐納間,寒氣清白。
“小珍。”小珍鼻尖也被凍得通紅,雙眼靈慧純善。
“那……我叫什麼名字?”
小珍哭笑不得,“郡主,您到底怎麼了?您是淩王府小郡主,蘇陌柔呀。”
一路上,小珍擔心她再出岔子,簡單給她說了身份。
她這藥毒世家第一順位繼承人,因一場車禍,再難回去。竟成了淩王蘇秉順庶出的女兒,蘇陌柔……一個令人曾經飛揚跋扈的女子!
可,大婚前夜,她這尊貴的郡主,怎會死在雪堆裏呢?
謀殺?!
陌柔暗忖著,冷得難忍,走得雙腿疲累,這身子死而複生,筋脈尚未複活絡,經不起折騰。
她被小珍拉著踏上曲折的亭廊,眼前陡然一陣眩暈,掛滿紅燈籠的亭廊,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
“小珍,還有多遠到前院?”
“郡主再堅持一會兒,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