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娘又哭了一會兒，終於忍下哀慟，開口對沈音音說道：
“多謝沈小姐特意前來見我，瑛娘實在是，不知該信誰。”
“嗯，你是有事要我幫忙？張府的事沒成？”
“張府……那張府居然是個好大的坑，幸虧沈小姐提點，我今日到了張家在排隊歇息時，便跟同一起去的人暗中打聽。原來張家招工，隻對我們這些花船與青樓女子，並不是人盡皆知，而是隻要我們這種賤籍女子，或才華不俗，或樣貌出眾，或老實本分，總之林林總總，願意上京皆可一試。”
“隻從你們中選？”
“是，今日前去的，多數都是我們這種身份，好人家的女兒大概不願離家遠行，靠賣藝為生。”
“各憑本事，也沒什麼好壞之分！”
“小姐人善，沒有瞧不起我們，似我這樣身份的，原是連與您這樣麵見的資格也不定有的，是您不嫌棄，才叫我有機會向您求助。張家用人，我應征原也沒什麼，各取所需，但我表演後，張家管事告訴我，想跟他們走，就要賣身與他們，且十年內不得贖身，進京後一切事宜聽從家主吩咐。”
“現在招工都要這麼久的合約麼？”
“不，這不是招工，這是變著法的賣身與人，還都是自投羅網，到時手印一按，便再無回還餘地了。我在花舫能做清倌人，憑的是給舫主賺夠銀錢，約好了。我若隨他們去，那真是連給自己贖身都不能了，上京之後沒有營生日日靠主人供養，那就是人家說什麼便做什麼，一點不得自由了。”
“所以你便拒絕了？”
“是，我聽了條件便說要回去考慮，那管事居然說我是想多要些賣身錢，凡是通過的女子都留下了，隻我沒鬆口，他便說我是裝清高給自己加籌碼。我怕他們不讓我出院門，隻說回去同舫主辭行。他又說明日會請各家舫主與青樓媽媽一同上門簽約，不必我們親自開口。聽到這裏我才明白，這消息分明是舫主刻意透露給我知曉的，怕是我的賣身錢也隻能收到一小部分，大部分都借贖身的名義歸了人家。”
“那你，怎麼出來的？偷跑出來的？”
“不是，管事將我們安排在後院，說是再停留幾日便一同進京，我在院內見到了跟我打探沈家的客商，想著他可能是來做客的，又是我的恩客，便求他帶我離開，隻要離開後願傾盡所有報答。”
沈音音聽到此處，心裏想著：那客商原來同張家認識麼？這事我回去要同父親講一下！但並沒有出口打斷瑛娘的敘述。
“那客商竟還記得我，連連應下，與張家打了招呼，便輕而易舉的便將我帶出張家。我感念他的恩情，便說回到花舫拿了自己的私房送與他，謝他搭救之恩。他卻說舫主同張家一直在打交道，定是知道我有心離開才故意叫我陷進張家泥潭。現下回去很是不妥。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又累又驚的便聽信與他，打算先找間客棧歇腳。”
瑛娘抽泣一聲，又繼道：
“誰知，誰知他竟如此惡毒，將我帶至客棧便露出本來麵目：原來是他說動舫主，叫我去張家。也是他想要借張家把我帶回京中，他再去買了我。如今我竟然主動送上門，他當下便忍不住得意將一應打算籌謀都與我說了，還說叫我從了他，以後同他回家做個妾氏，但不能進家門，隻能養在外宅。我才知道自己竟然蠢笨至極，剛離虎口，又入狼窩。他見我賣藝不賣身，竟然生出惡毒主意，毀我現下營生不說，還要斷我前路。沒了外人，他直接撕下偽善，動手動腳想強迫與我。我寧死不從，正要跳樓自盡，窗外進來一蒙麵人把他打暈了。我哭訴自己身陷泥沼求他救我，他卻要送我去官府報案。我這樣的身份，報了官，官爺也未必聽信我，隻求他能帶我到一處安全之地。”
“所以五叔帶你來這？”
沈音音聽完瑛娘聲淚俱下的哭訴。也很替她心酸難過，但真沒想到五叔英雄救美，最後美人要來找她？
“不不不，沈五爺並不曾答應帶我走，隻是帶我從窗口跳下的空隙，我摘了他的麵巾，認出他是沈家五爺，才求他帶我找小姐你。沈家家風嚴謹，沈家老爺公子從不流連煙花之地，但我早就識得沈家幾位大爺，見是五爺救我，自知是真的得救，便求五爺幫我找你。沈小姐，瑛娘識人無數，此刻能信的卻隻有真心勸我，一心幫我的小姐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