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信托公司收回資金和利息,並非直接從項目公司賬上拿一把錢走,這第三步的實現還需一小波周折:信托到期後,要按最初合同約定,由地產老板們從信托公司手裏回購項目公司股份。比如,信托投進項目公司一元錢股份,合同約定一年後回購價格為一塊兩毛五,那麼,信托這一元錢一年的投資收益就是兩毛五,資金利率為25%。
王長學上次說,上遊投資人都是呂孟莊的馬甲,這一點不無可能,隻是缺乏證據印證,蕭郡也了解,現在市麵上左手倒右手的資金遊戲並不鮮見,大都是為了躲管製避稅費,因此這些都不在他關心之列。
真正讓蕭郡感到詭異的,是呂孟莊放給地產老板的信托,偏偏都在第三步時出了問題。
各人出問題的方式並不一樣。拿王長學其中一次融資看,他是早早和下遊幾家建築商簽好了合同,後來因為斷了資金,這才去找呂孟莊融資。
建築商一貫指著開發商發財,所以資金雖不到位,也都不和他計較,大家先照老規矩讓機械設備、看護人員進場,再來等他籌錢,哪天賬上見到第一筆啟動資金,他們立即開工。
這也是業內通行的做法。但王長學拿到信托款之後,將啟動資金一一劃出去,幾家建築商競一等不開工二等不開工。這種情況,王長學從未碰到過。
起初,王長學還公事公辦派人去催促開工,結果各家答複得模棱兩可,後來他放話說再不開工就換施工單位,卻仍舊不見半點兒動靜。這下王長學隻好和其中幾個熟絡的建築老板打電話,想做做他們的工作,讓他們帶頭幹起來,順便也跟他們了解一下原因。電話中,這些建築老板口氣和平時不一樣了,拿腔拿調說,王長學延遲支付第一筆資金,因此違約在先,他們要等這件事情有個說法再談下一步。
這種扯皮事情平時多見於小開發商和小建築商之間,大家都做一錘子買賣,賺兩個小錢後不定今後還見麵,所以眼界都放得窄,目光都看得短,一旦涉及利益便要斤斤計較。
王長學也了解,這種事情要擺平,取巧的辦法是分化瓦解建築商,隻要當中有三兩家帶頭開工,其他人撐不了多久。但眼前這一招根本派不上用場,對方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通,明顯串通好了要和他掰手勁兒。
王長學試著聯絡外麵的建築商,想借外力來化解矛盾,這條路也沒走通。
有的老板到工地瞧一眼形勢,估摸進場施工就得攆人搶地盤,覺得掙倆錢犯不著幹仗流血,就放棄了。也有建築老板本來是幹仗出身,清場子攆人最在行,但人家深一步接觸後,了解項目公司的資金把握在信托手上,就算替王長學攆了人清了場,信托作為大股東之一,它要卡著錢不放,那他們就瞎忙一場。
王長學擺不平建築商,顧忌自己違約在先又不想打官司,事情就一天一天往下拖。
他這邊拖一天兩天還不會傷筋動骨,呂孟莊的信托資金卻是按天給上遊投資人承諾收益回報的,眼見遲遲不能開工,呂孟莊就讓項目公司財務總監守住賬上的信托資金不再流動,實際是把資金凍結了。
王長學就這樣陷入了一個死結:無論他想擺平建築商,還是換人重新開工,歸根結底都要花錢,可他要找信托解凍資金,呂孟莊就要他先行開工。
上次王長學和蕭郡說起這一段,聽上去就像繞口令。王長學找到呂孟莊說,無論如何你先把資金放出來呀,不然這個項目要癱瘓。呂孟莊針鋒相對地回複他,無論如何你要讓項目先運轉,不然這一單信托要出大事。
“你不給我錢,我怎麼讓項目運轉?”王長學喊叫。
“項目運轉不了,你叫我怎麼敢給錢?”呂孟莊反問。
“他們現在是串通起來和我掰腕子,你做過地產的,你該明白我現在的處境。”王長學訴苦。
“長學,你明白我的處境嗎?我現在做的是信托生意,信托信托,如果我呂孟莊這次投你的項目失敗了,別人還怎麼信我,怎麼把錢托付我,我這塊信托牌子都可能砸在你手裏,你知道不知道?”
“可是我從你這裏融半天資,到頭來你把資金凍結了,這也不合適吧。”王長學氣急敗壞。
“你倒先和我拉下臉了,你一直隱瞞你的違約,現在違約導致項目癱瘓,你又拿不出手段解決,害我們支出的第一筆信托資金打了水漂。告訴你,王長學,投資人的錢是用來投項目,不是來替你個人違約埋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