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縫間迅速滲出了紅豔豔的液體,剛掏出來的鏡子摔碎在地上,破碎的玻璃片反射出很多個手捂嘴巴,鮮血直流的米嫣雲。
“不是揍你是在幫你!我可是征求了你意見的。”許玉琢一驚,跳開半步遠,死沒良心地說,“條件我已經給你創造了,至於進不進球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了。”
“什麼看我自己的?玉琢,你是不是中邪了,疼、疼死我了,嗚……”
可憐的家夥疼得眼淚直飆,瞅著閨蜜,似乎想刺激他的良知,讓她帶自己去路邊診所先止個血。
“我砸的是你牙齒,沒砸壞你腦子吧?我問你,江逸幹什麼的?”許玉琢絕對很有犯罪潛質,雖然一開始的確有點被那麼多血嚇到,但很快沉著冷靜,往米嫣雲嘴裏塞了一顆隨身的鎮痛藥,才不慌不忙說。
米嫣雲旋即露出醍醐灌頂,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的受教表情。
“懂了吧?明天你就光明正大上他醫院找他去~~~醫生救死扶傷是天職,我還就不信他能把你一個傷患往醫院外麵推!”
手心握著門牙的五分之三,事到如今米嫣雲覺得隻能這麼辦了。
“導演兼策劃”許玉琢關心大片進展,一早打來電話問:補牙的事準備妥當沒?
“差不都(多)、好鳥(了)。”米嫣雲驚訝地捂住自己嘴巴:完求!她發現自己說話開始漏風了。
並且咧嘴的弧度稍微大點,就看見嘴唇下一個小黑洞洞……
許玉琢說別哀怨了,我是指著你蛀牙了那顆門牙砸下去的。
“你騙人。我檢查過斷牙了,發現它光潔幼白如新生嬰兒,根本沒蛀。”於是一氣之下把它扔進了臭水溝。
“嗯,我話還沒說完:但是我有失準頭,砸偏了。”
“……”
市第一人民醫院比想象中還要大,米嫣雲掛了牙科的普通號。
因為專家號裏沒有江逸。
據許玉琢的可靠消息,江逸今天要上班的。米嫣雲想,也許江逸年紀輕還算不上專家吧?反正她也不懂醫院裏的評級,稍微放寬了心。
真正的慌神,是從米嫣雲把三樓的牙科診室找遍了,都沒看到江逸那一科室的。
到底哪裏搞錯了啊?!她漏風的牙齒好寂寞……
一時間牙疼更熾,捏著空白的病曆在走廊裏從一頭走到另一頭,正不知如何是好。
牙醫程博延把口鏡探到病人嘴裏做檢查時,看到一個女孩在門口探頭探腦,來不及詢問,她又很快消失。
姣好的麵容,令人印象深刻。
事實證明,想不出辦法時,沒頭蒼蠅般亂轉都比坐以待斃強。米嫣雲踱來踱去,一抬頭就看到正前方一個頎長身影邁著長腿朝她走來。
能把白大褂穿出白衣翩翩的感覺,來者不是江逸還能是誰?
兩人相隔數米,靜靜對望了兩三秒,米嫣雲才開口打破這難耐的寂靜:“學、學長。”手指暗暗在嶄新的病曆上掐出了深痕。
“嗯。”江逸淡淡地應。感覺不出不快,但也感覺不到熟絡啊親切什麼的。就是對待陌生人公式化的語氣而已。
有那麼一瞬,米嫣雲發現他其實是想應一聲就擦身而過的,但因為她頓住腳步,杵在他麵前,他才遲疑了一下,多說了句,“你怎麼在這裏?”
三樓有牙科、彩超,還有……婦科?
米嫣雲也看過3F的樓層指示牌,看到對方下意識瞅她肚子的眼神,忙說到,自己來治牙,門牙斷了!
“哦。”沒有詢問“怎麼斷”、“斷得嚴重與否”的興致,江逸抬步又要走。
沒人知道,他這種冷漠背後,需要多大的按捺與克製。
無論怎樣,離她遠點總是沒錯——不給自己任何機會再“誤會”什麼。
她的眼睛不能久看,像兩口井,誘惑著頌蓮往下跳的井。
米嫣雲下意識地感到,不能這樣放學長走掉。
她疾走幾步:“可不可以請學長……”幫我看看牙?
江逸有點詫異,盯著仿佛帶著孤注一擲勇氣,猛然抓住了自己袖子的手。
這嚴厲冰冷的眼神,嚇得她忘詞了。
米嫣雲渾身一顫,把發抖的手撤了回來,臉上有點熱,從旁觀之,就像突然間有兩片粉色的花瓣,貼上了她的腮。
夏天漸近尾聲,仍挾帶燥熱的風,仿若從青春的舊相冊裏吹過來,撩起她耳際長發,蕩起她裙裾,卷過纖瘦的腳背。
江逸忽然沒緣由地想伸出手去,試一試她泛紅臉頰上的溫度。
仿佛回到多年以前,他們也曾這樣並肩走過學校風聲回響的長廊,在一個閑散的放課後的黃昏。
天際浮著大片大片的玫瑰紅,走廊窗欞周圍灑著花粉般的金燦燦陽光,那些一如溫柔羞澀的年少光陰的sunshine,落到少年不經意勾起的嘴角,纏纏繞繞化作了蜜糖。
隻是這些,她都不記得了吧。
米嫣雲低垂著眼瞼,腳尖神經質地碰了碰,聽到江逸在她的頭頂上說:“好吧,跟我走。”
不免大鬆一口氣,學長答應了。
江逸把米嫣雲帶進牙科一間診室,介紹說:“米嫣雲,這是程醫生,你就找他看吧。程博延,我老同學就交給你了。”
米嫣雲眼睛瞪大,眨了眨:怎麼和想的完全不一樣?
——不是江逸給她看牙麼?
程博延先是看江逸一眼,仿佛有點驚訝,又笑著對米嫣雲伸出手去:“你好,既然都是熟人,叫我博延就可以了,你請先坐一會兒,我還有兩三個病人,看完馬上給你看。”
江逸蹙眉,這小子,給你打招呼,是讓你別二不掛五看認真點,用得著套近乎?還握手?還“叫我博延”?安的什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