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和十五年,北丘皇朝最冷的一年冬季,北丘國皇帝駕崩,太子即位。
登基之日,年紀尚幼的新皇一身龍袍,太和殿上俯視著朝臣,到也有幾分帝王威儀。
虞美人立於大殿之上,如今,她是以影子將軍的身份,立於高殿,卻並非如同上一次那般臣服。
許久,她解下臉上的鬼麵,露出那張傾國絕世的容顏,笑著凝視大殿上的應該是她兒子的新皇,北丘朔不禁微微動容,就連朝臣也不禁麵麵相覷。
這是第一次,她以影子將軍之身,以自己的真容堂堂正正的見人,銀甲衛就在身後,她轉過身,肅立於大殿之中,在朝臣因為心中敬畏跪拜於地之前,高聲喝道:“本宮便是這北丘皇朝的影子將軍,影子曾經說過,這一生不會屈服於皇權,隻為天下請命,那一次,本宮是以女子的心跪拜,但從今往後,如果本宮穿上金甲戴上鬼麵,便隻是影子,隻為天下。倘若皇帝無德,本宮依舊會穿上金甲戴上鬼麵,為天下請命。”
大殿之上有她的兒子,大殿之下有文武百官,她的這句話就像是誓言,錚錚鐵骨,響徹太和殿。
曾經有人說,虞家美人,貌可傾國,才可豔世,天下無雙。
曾經有人說,影子將軍不畏皇權,隻為天下。
曾經有人說,北丘皇朝的皇貴妃,心係天下。
當傳說演變成現實的一天,她便隻身立於大殿,許下這一生最後一個有關於天下的誓言。
皇帝登基之後,下令大赦天下,其母虞氏同先皇皇後嵐氏為太後。
曆代以來,還是第一次開立了兩宮皇太後的先例,按照祖訓,皇帝以庶子繼位的,則以生母為皇太後,倘若嫡母也在,則並為皇太後,且嫡母皇太後通常位在生母皇太後之上;但是生母身份過於低微的,不能稱太後,最多隻能被尊為皇太妃。
虞氏出身顯貴,又是護國功臣,民間極為擁戴這位皇帝之母,而那嵐氏卻是出身低微,但有礙於祖訓,故兩宮皇太後的地位不分先後。
冊封當日,這兩位皇太後並肩踏上冊封的台階,不料剛剛走了一半,嵐氏就像是發瘋一般的拔了鳳頭釵朝著虞氏刺去。
虞美人雖然險險避開,但卻因為身子笨重,險些跌下台階,好在其貼身宮女馨玉及時扶住,才避開了危險。
虞美人方才也嚇了一跳,轉身已看到嵐氏被侍衛壓製住,卻像是不甘心,死死的瞪著她,像是恨不能將她掏心挖肺。
“本宮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這般記恨本宮?”
虞美人有些不解,卻聽聞對方的笑聲尖銳,似已瘋癲,完全不似她平日認識之人。
“虞美人,恨死你了,這個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虞美人擰了眉,心想對方這般恨她,莫不是當初二皇子的死,她一直以為是她所為。
“倘若是因為二皇子的事情,本宮從來都沒有對不起你,你的兒子也不是本宮所害。”
“二皇子?”嵐氏冷哼一聲:“我當然知道那個孽子不是你殺的。”
嵐氏竟然稱自己的兒子為孽子,虞美人聽了,不禁有些心寒,她既然知道二皇子不是她所殺,那麼她們之間還有什麼深仇大恨。
“你知道,天下我最恨的兩個人,就是你和北丘尹,我恨不得你們去死,毒死惠兒的藥是本宮親自下的,我本來是想毒死你的兒子,隻是我無意間看到皇上身上所帶的玉佩,還有他說的夢話,一念之下我改變了想法,你的兒子應該是太子,而我要對付的人,是你!”
“如今北丘尹已經死了,隻剩下你,隻要你死了,我活著的意義便有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虞美人隻覺心驚,她雖曾想過,後宮中有誰會毒殺二皇子,也曾想過,是否是嵐氏為了太子之位殺死她的兒子,卻不料,嵐氏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如此殘忍,怎麼會是一個母親所為。
“為什麼?”嵐氏的笑有些慘淡:“我也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宮主會愛你,我那麼愛他,為了他不惜進入這後宮,為了他不惜與你爭寵,倘若不是那塊玉佩,你的兒子早就死了,你應該感謝宮主,我殺了那麼多人,我殺了芸妃的孩子,殺了自己的兒子,現在宮主死了,北丘尹死了,為什麼,為什麼你還活著,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為什麼,放開本宮,本宮要殺了她,殺了這個賤女人!”
嵐氏掙紮著,像是非要置她於死地,虞美人看著這個對她恨之入骨的女人,想起許多年前那個清新靈動的少女,原來這一切並非巧合,而是有意而為,好在她並未過多的將真心用在這一段感情上。
忽然之間她覺得對方可憐,倘若放在以前,她這般設計她,她定會取她性命,可是如今,她也算是這個世界上,深愛著南宮傅的女人。
為情所困,好像永遠都是女人的宿命,她抬起頭去看上方一身龍袍的少年,看他一臉慌亂的望著她,滿目擔憂。
虞美人不禁搖了搖頭,看他坐回龍椅,才轉過頭,看著那不斷掙紮的女子:“傳哀家口諭,皇後嵐氏,欲行刺哀家,理應誅九族,但念其早些年痛失愛子,如今又患了失心瘋,撤去她皇後封號,打入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