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喂,怎麼回事?”燕秋皺著眉頭看向我,“幹嗎叫那麼大聲?”
“不是……可是……”一時語塞。
“難道……你以為我是雨竹嗎?”
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今天的第二次,讓人黯淡不已。我皺皺眉,沒有回答。
“算了……嗯,我們去看台那裏好不好,今天的星空很美。”燕秋揮揮手,但似乎沒有生氣。
“……好……”
校園裏的教學樓都息了燈,遠遠近近皆是無際的黑暗,象是天空沉沉的壓下來,垂墜與土地接壤,僅留的一點空隙讓人覺得呼吸困難。
似乎燕秋並不這麼認為,坐在身邊一幅興致勃勃的樣子,不停的指著天空的星星告訴我那些都是什麼星座,靜謐之中隻有她的聲音在耳邊不停回響,漸漸可以忽略不計。
“文浩,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一幅無精打采的樣子。”自顧自說了許久不見有人應和,她終於停下來一臉怪異的問我。
“……什麼?”
“還不能集中精神,連上課都在走神啊,這可不像你。”她努努嘴,似乎是嗔怪。
“……”
“怎麼又不說話?”她伸手拽拽我的袖子,又象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叫起來,“哎,這是什麼?文竹?”
“文——文浩……”我有些不耐煩。
“什麼啊,分明是‘文竹’麼。”燕秋湊近些許,轉頭看我,“難道不是你自己寫的麼?”
盡管光線不是很充足,但是寫在白色校服上的黑色還是一樣的顯目。一個熟悉的——“文”,旁邊附著一個“竹”。看得出是刻意模仿的筆跡,有些生硬而不自然。什麼時候有了這個字?我真的沒有注意到。
文竹……
“天很晚了,文浩。”燕秋在一旁默默,看一眼表,打斷我的愣怔。
“那……回家吧……”好不容易收回心神,從看台上站起來,“嗯,早點回去,家人會擔心。”
絲毫沒想起“天很晚了用不用送你回家”之類的盡管是客套的客套話。象是夢遊一樣站起身來,便向看台下麵走去。剛剛邁步,便被人抓住。這一回不是衣袖,是我的手,纖細的手指在我掌心,冰涼冰涼。
“許燕秋……你……”我一時驚愕。
“文浩,我在這裏呆了這麼久,隻是想說一句話,”她的眼神灼灼,迎向我的,毫不躲閃,“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不管怎樣,我隻是想在今天說出來,先不想考慮後果。”
“什麼?”我放開她的手,“你說吧,我會聽。”
她的目光一瞬有些黯淡,抿了抿唇輕聲道:“原來你真的不知道……也許……從第一次見到你……便決定了……我……喜歡你……”
聲音溶解在空氣裏,一瞬隨晚風吹的那樣遙遠。
似乎是受慣性的驅使,不由張口問道:“什麼?”
眼底臉頰盡是羞澀,她抬頭望著我,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文浩,我們……交往吧,好嗎?”
隨著她的這句話,頭腦裏突然陷入一片混沌。似乎是霧氣裏找不到方向,隻有片斷的畫麵在腦海裏不停回放,象是要瘋掉……
金色的陽光……
透明的玻璃長廊……
明亮而冰冷的空氣……
遠遠的象是油畫裏的親密擁抱……
兩個人……
……
我想我確實瘋了,因為我……答應了她……
而回家後,第一件事,卻是突然想給雨竹打電話……
七十三
昨天晚上在醫院呆了一整夜,早晨回家爸爸看我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就替我請了假,讓我在家補補眠。
可是雖然很困,卻絲毫沒有睡意。我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睜著眼睛瞪著天花板。腦子裏翻來覆去全是回憶的片段。
……
想起了剛進校時的那場大雨,自己在公共車站撐著傘望向烏藍的天空……
想起了教室門口的玻璃長廊,暮色裏夕陽在微黑的身影上勾勒出的淡淡金邊……
想起校園裏的青石板路,兩邊生長的綠色灌木,夜晚的露水,昏黃的燈光,影子在身後拖得斜斜長長,腳步踏上去,寂靜無聲……
想起爬山的那一次,四個人躲在樹下避雨。明明都已淋濕的像是落湯雞,卻還有興致嘻嘻哈哈地說笑……
想起暗黑的夜晚他推門進來,站在身邊,聲音在屋子裏似乎有空曠的回音,說:“那我替換英楠,你高興麼?”……
還會想起車水馬龍裏他加速的那一瞬,雨天傘下濕掉的半邊身體,從樓上望下去雪地裏有些孤單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