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原眼前仿佛出現了這位用稅務署的行話來說,是“學士派”出身的年輕署長的形象。
他“氨地一聲叫出聲來,放下報紙,把咖啡部弄翻了。
田原趕忙回到報社。不到五分鍾,時枝伍一也回來了。
“我去了R稅務署,那兒的尾山署長決定調工作,署內一片忙亂。”
田原打斷了他。
“時枝君,你來一下。”
他帶著時枝走出編輯室。報社裏找不到一間可以談話的小房間,隻得上四樓的食堂去“密談”。
今天正趕上不是繁忙時刻,食堂裏很空,隻有五六位製版部的工人在喝茶。
田原和時枝選擇一個靠窗戶的座位。
“辛苦了。”田原說,“署內因署長調動正忙著哩,是不是?”“是的,今晚上開送別會。下層職員正忙著張羅會場,上層職員因為署長調走,都沉不住氣,不知在忙些什麼。送別會在仰仗稅務署關係的菜館裏舉行。照例是出一點點會費,實際上耍花貴好多倍。管區內的大戶都出錢,讓這些家夥們美美地飽餐一頓。”
“這家夥真是仗勢欺人埃”
兩人哈哈一笑。
“那野吉怎麼樣了?”田原典太問道。
“隻有他一個人無所事事,呆若木雞,獨個兒坐在角落裏愁眉苦臉。其他科長、股長都七嘴八舌地說東道西。”
田原聽了時枝的話,點點頭。
“田原君,難道野吉真是最大的嫌疑犯?”
田原典太搖搖頭。
“野吉確實有嫌疑,但並不全是他幹的。”
“不是全部?”
“回頭我對你講。我已經摸到頭緒了。”
“嗬?”時枝瞪起眼睛注視田原的臉。
“我告訴你,最令人懷疑的是堀越美矢子鄰室的那對大學生夫婦。那年輕太太二十日就在隔壁的房間裏聞到屍體臭,以此為理由,第二天二十一日就搬走了。不過,她聞到屍體臭似乎太早了,我以早就有懷疑,於是問過監察醫院的佐藤傅士。雖然據他說,死了第三天,鄰室中能聞到屍體臭,不過,嗅覺再靈敏,也值得懷疑。”
“所以,你老是注意這對失婦,是不是?”
“我認為這是這起案件的重點。這對夫婦搬到堀越美矢子的鄰室,是在十八號那天,亦即崎山亮久屍體被我們發現的前四天。根據解剖,推定崎山亮久死亡的日期也是在屍體發現前四天,也是十八號。
“說的是。”
“而這對夫婦搬出時,正好在屍體發現前一天。你想一想這情況。還有一點,他們搬進和搬出時,都不雇附近搬運公司的車。而另一方麵,野吉正借用他熟識的酒業公會的汽車,日子正相符,四月十日、十八日、二十日三天,二十一日汽車開出去修理,因為車座下端被割掉一塊,引起車主的不滿。你想想,這一切意味著什麼?”
時枝伍一瞪起眼,頗為自信地說;“也許是我異想天開,難道是血跡嗎?”
“不是血跡,可能是屍體排出的汙物落在車座上。”
“屍體?誰的屍體?”
“當然是崎山亮久的。”
“崎山的?”時枝吃了一驚,“崎山不是被堀越美矢子在她房間中殺死的嗎?”
“不是,不是。”田原連連搖頭。
“那屍體是從外麵運去的。八成兒是裝在行李袋裏,屍體的汙物從行李袋裏漏出來,滴到車座下端。”
“這是那對年輕夫婦辦的嗎?”
“我到若葉莊公寓去過好多趟,據管理人老婆子說,那對夫婦工沒來時,行李袋裏塞滿書,非常重,他倆搬上去時費好大勁。這一天是星期天,十八號,肯定行李袋裏裝的是屍體。”
“照你這麼說,這對年輕夫婦在外麵將崎山亮久殺害,將屍體裝進行李袋,運到自己房中,是不是?”
“是的。往後的事,小孩子也能想出來了。趁堀越美矢子不在家,將屍體搬到地房中的壁櫥裏藏起來。”
“可是,堀越美矢子外出時,一定將門鎖起來,他們怎麼開開門將屍體運進去?”
“那沒有問題。”田原典太微微一笑,“崎山和堀越美矢子是姘居關係,鑰匙不會隻有一把。美矢子為了讓崎山方便,也給了崎山一把。這把鑰匙裝在崎山的口袋裏,開門還會費事嗎?”
“原來如此。他們這樣明目張膽,不怕給其他房客發現嗎?”
“白天那公寓走廊上沒有人。一進門,樓梯就通往二樓,雖說是公寓,但每個房間部是獨立的。凶犯肯定充分了解這公寓的情況。因此,他們早已計劃好了。”
“那麼,運屍體的汽車,是野吉借的酒業公會理事的汽車?”
“是的。”
“這事情有點蹊蹺。屍體的汙物滴落在車座下端,那是二十日野吉借車時幹的吧?第二天汽車開出去修理。可是崎山被殺是在十八日下午,而二十一日這對夫婦又搬走了。此話怎講?”
“二十日野吉借車,那是另有目的。十日橫井被殺,屍體運往平和島,是用的另外的汽車,我是這樣件估計的。把它們混同在一起,因而產生了錯覺。因此,二十口野吉開車時,發現車座下端有汙點,而犯人自己倒沒有發覺。當野吉告訴犯人時,犯人著慌了,命野吉把汙點去掉。
“可是二十一日,野吉沒有借車埃”
“是的,那對年輕夫婦從若葉莊搬出時,用的是另外的汽車,因為那輛車已開出去修理了。”
“還有,二十一日他們搬走時,那行李袋和搬來時一樣重啊!”
“是的。倘若搬走時,行李袋突然輕了,那就不合情理了。
所以那位大太每天都買書回來,把它塞到行李袋裏,因此它的重量與屍休相等。”
“這樣說來,那對年輕夫婦是有計劃地搬來,又有計劃地搬走,是不是?”時枝問道。
“是的。不僅如此,而且誘拐堀越美矢子的也是他。”
“誘拐?”
“你想,堀越美矢子是在五反田車站與‘春香’的姐妹良江遇見的。她肯定是被人叫到五反田車站附近的。她之所以笑嘻嘻顯得很高興,那是因為有人冒充崎山叫她出來的。”
“然而,當時崎山已經死了。當然另有人叫她,堀越美矢子就那麼輕信他人之言嗎?”
“關鍵就在這兒。她肯定是聽到熟人說這是崎山的傳言,而且此人是崎山的朋友,因此她確信無疑,就去了。”
“這個朋友是野吉欣平嗎?”
“是的。是野吉把堀越美矢子叫出來的。”
“那麼凶手是野吉羅?”
“不,野吉不過是受人指使而已,凶犯是另外一個。”
“誰?”
田原典太對時枝悄悄耳語,時枝吃了一驚,頓時變了臉色。
他象受了電擊一樣,屏住呼吸,身子都發硬了。
“時枝君,你立刻帶一個攝影組,按照我的吩咐去進行工作。”
時枝呆若木雞,好象還沒有從夢中醒來。
這時,食堂裏人漸漸多起來了。兩人站起身來,肩並肩走出食堂,邊走邊說。忽然,時枝喊了起來:“我明白了,這‘階梯’是什麼意思,我明白了。”
田原微微一笑。
“是的,‘階梯’是殺人的動機。可憐橫井貞章君剛覺察到就被殺了。”
4
當夜九時。
田原趴在桌上寫信,忽然聽到背後一陣腳步聲,時枝伍一回來了。
“怎麼樣?”
時枝把一張照片遞到田原跟前——這是位年輕的婦女站在自己家門口的鏡頭。
“攝影師煞費苦心,好容易等她出來,才偷拍下這個鏡頭。”田原看著照片,自言附語地嘟嚷道:
“這麼看來,女人太可怕了。”
時枝也發表了自己的感想;“你瞧多溫柔的樣子,做夢也不會想到她會犯這樣的罪。”
“是啊,一切的一切是為了愛她的丈夫啊!”
“是嗎?我也想娶這樣的老婆。”
田原把照片塞進口袋裏。
“好,謝謝你,現在我要出去一趟。”
“上哪兒?”
“上堀越美矢子的公寓。”
田原在報社門口要了一輛出租汽車,逕直去新宿。這戲快演到最後一幕了。到新宿,汽車行駛三十分鍾中,他在車中考慮了許多種方案。
公寓管理人尚未睡覺,田原立刻找到了老婆子。
“多次打擾您,請原諒。”
田原向老婆子一鞠躬。
“大嬸,又要來麻煩您了,你瞧,你認識這個女人嗎?”
他從口袋裏掏出相片遞給老婆子。
老婆子湊到電燈光下,仔細地看著。
“啊!就是她。就是她剛搬進來,立刻就搬走。就是她嚷嚷屍體臭,找個借口搬走的,沒錯!”
“沒弄錯吧!”
“不會有錯。我還跟她吵了一架,一點沒錯。”
“真的沒錯,到哪兒你都敢說?”
“當然敢說…………不過,這張相片您是在哪兒照的。”
老婆子吃了一驚。
田原見老婆子對照片確認無誤後,已經達到了目的,也沒有跟她打個招呼,立刻向汽車跑去。
田原回到報社,時枝還在那兒等他。桌子抽屜裏鎖著他寫好的信,田原拿出信,又看了一遍,未作任何修改。
他把信連同那張女人的照片用一隻中型信封封住,在信封上寫上地址、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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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山正宏
他象鑒賞自已的書法似的,把信封看了一會兒,然後吩咐庶務科的值班,今夜把這封信用快遞掛號寄出。
時枝伍一站在一旁,興奮地注槐著田原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