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拋花鎮,就是荒無人煙的崇山峻嶺,唯一的山路狹窄曲轉,崎嶇難行。

沿路人影寥茫,唯有馬車駛過的車輪轆轆聲,卷起沙塵飛揚。

馬車奔了大半日,直至黃昏暮合時分,方才到達了西山腳底。天際邊半闕殘陽,落日融金,光影一重銜接一重,遠遠望去,西山仿佛蒸騰在煙霞雲霧裏。

身體被顛簸的幾近麻木,車停下時差點栽倒,幸得就近的魏寶珠眼明手快扶了一把,長疏這才幸免於難。

環顧旁人,卻是個個神色未變,不見絲毫疲憊倦態。

心下暗暗發誓,將來若有機遇,定要習個防身健體之術。

寶珠向祁雲肆征詢主意:“上山須得棄車,公子意下如何?”

祁雲肆淡淡道:“天色已晚,今晚就在山腳下將就一晚。”頓了頓,望向長疏。

長疏明白他的意思,也覺得這樣最為妥當,點頭道:“就尊從祁公子的意思吧。”

楊留遲道:“我去附近轉轉,尋個野味什麼的,有肉好佐酒。”

寶珠急忙道:“那婢子也去采點野菜。”

待兩人一走,車內就剩下長疏與祁雲肆二人。

馬車四周都被簾子掩了起來,光線極暗,祁雲肆整個人都籠在暗影中,看不清樣子,唯有臉上縷花麵具冷光流動。

一安靜下來,長疏就覺得氣氛有種異樣的感覺。

祁雲肆開口,音色更顯低沉:“一直沒有機會問起,不知你姨母的名諱是?”

長疏細思了片刻,道:“我也隻是聽母親提及過一次,應是喚做瓊華。”

“哦?敢問令堂姓氏?”

一提起母妃,長疏心中劃過一絲傷痛,輕聲道:“家母姓魏。”

“魏。”祁雲肆低聲重複了一遍,道:“未許瓊華比,從將玉樹親,魏瓊華,真是個好名字。”

長疏輕輕“嗯”了一聲,終是起身道:“山色宜人,我出去走走。”

外麵山巒連綿,林木蔥鬱,一條窄江橫抱群山,遠處飛鳥連成一線迤邐略過,

江邊有一叢蓬勃茂密的鬱青色蘆葦,開著胭脂色的蘆花,一枝緊挨著一枝,瘦葉勾纏,風姿綽約,像極名師筆下的丹青,自成風骨,韻致清雅。

長疏緩緩步行過去,江水湖綠,清澈見底,幾條遊魚徜遊其中。

也許是因為知道即將要見到母妃口中的姨母,這一刻,她隻覺自己心中特別的寧靜。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紅影輕晃,是楊留遲站在了她的身邊,平時嬉皮笑臉的臉上帶著罕見的嚴肅:“祁雲肆來曆不明,你最好離他遠點。”

長疏淡道:“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談不上遠近。”

楊留遲手中還拎著幾隻山雞,聞言遲疑了片刻:“你,是不是……”話臨到嘴邊又截了回去。

“什麼?”

立在江岸的女子似蒲柳,白皙的肌膚上映著淡淡霞光,她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疑惑。

楊留遲有些怔,半響方才低聲道:“沒什麼。”又飛快露出平時的嬉笑樣子來調笑道:“你果然是女鬼變的吧,瘦得身無四兩肉,小時候是食不飽飯嗎?等晚上本公子秀個拿手絕活,蜜汁烤雞,到時候你嚐過後,可千萬別愛上我,不然我會很困撓的,不過你若堅持,我會考慮考慮娶你當個如夫人。”

長疏先還按捺著性子,聽到後麵越聽越生惱意,恨不得將拳頭呼到楊留遲臉上。

寶珠捧著一把野菜從江的另一頭行了過來。

長疏惱怒的瞪了楊留遲一眼,轉身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