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與決鬥(1 / 3)

劉老頭坐在路邊的西瓜田裏,心裏想哭。他想,我的兒子要死了。路邊有行人來往,天太熱,這些人或者很匆忙,或者不太口渴,或者強自忍著。最有買瓜打算的一人打量了一圈他的瓜之後說道:“你的瓜不甜,裏麵瓤都白色的。”他忽然忍不住要流淚,他想:我的兒子要死了啊,要病死了,而我沒錢給他買藥,而我的西瓜長的不壯,賣不好。他嗚嗚的哭著,忽然這路上來了一中年一少年,一個跑著,一個追著,就這樣追追跑跑進了他的瓜田。一個使刀,一個使劍,就這麼在他的瓜田打了起來,他著急,一地的長的不壯的西瓜和瓜秧子被踩來踩去,砍來砍去,還當做武器砸來砸去,他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天哪,凶狠的蒼天。”

少年是要報殺父之仇。他的父親被世交背叛和殺害。殺害的方式很殘忍,在嘴裏釘了一根釘子。是的,釘到嘴裏。這死相醜陋而難看,要麼說,過於醜陋而難看,而這種方式也實在太令人印象深刻,這少年成長的日子裏便難以忘懷自己的父親是被好友可恥的背叛,並被用殘忍的方式殺死了。於是日日夜夜想複仇,懷裏揣著一根長釘子。考慮自己的複仇的方式的時候,他覺得一定要用釘子。毫無疑問要用釘子。這甚至成了癲狂的某種偏執,覺得非用釘子不可。

聽到他的故事的人都覺得好笑,一方麵是同情,一方麵是實在覺得好玩他的奇怪的複仇想法。

你幹嘛不用用別的方式,或者毒死?或者用暗器害死?你幹嘛一定要固執,非得在他臨死前清清楚楚向他嘴裏釘一枚釘子?你不覺得釘子很奇怪麼?而且幹嘛是要釘到嘴裏?

旁觀的人一提到‘釘到嘴裏’便忍不住笑。你那嘴,呲著牙齒,把釘子砸進去,這想法實在太奇怪了。

少年一開始會憤怒地惱火地解釋:當年這仇人便是用這種方式殺死父親的,而且原來還是好友。

旁觀的人便會笑話他,你那仇人要做變態,你也要做變態麼?

這仇人有著極強的身手。當年父親作風儒雅,仇人作風嚴厲,外加有副好身手,就這樣成了互相搭檔的好友。少年懷著許多憂慮和畏懼,無法殺掉這仇人。而他偏偏很狂熱的想向這厲害的仇人嘴裏砸一根釘子。他總是焦躁的考慮如何危險地緊張不安地把釘子釘進這麼危險的對手。他還苦惱,苦惱世人都笑話他,不是笑話他殺不掉這麼厲害的人,而是笑話他為何總是偏執於一根釘子。

他看中一名流浪劍手並拜師的時候,這位劍手哭笑不得。劍手說:“你辛辛苦苦拜我做師父,學這套麻煩無比的劍術,這劍術極為難學,就不曾有人認真學下來,結果就是為了殺人,還不用劍殺,打得個半死的時候還是要用你那根釘子。”

劍手一時來了興致。“你隨身帶著根釘子?拿出來給我看看。”

少年遞給他之後,他哈哈大笑。禁不住樂了。

“你居然找了這麼歪歪扭扭一根釘子,一個彎,兩個彎,三個彎,這麼七扭八拐亂七八糟的紮進去那人得受多少罪才能死。”

他又打量釘子。

“你這壞小孩居然這麼壞的心眼。這釘子頭還開了叉,被這個帶叉的釘子釘死不知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或者說,你這簡直是作孽你是。”

少年的這個仇人由此看是極為可憐的人,這麼多年一直被人憎恨,一直被人打算用一根超級疼的七扭八拐的頭還開了叉的釘子釘死。

劍手實在覺得好笑。

“你這壞小孩實在很有意思,哈哈哈哈,我就不敢相信有人這麼有意思。”

流浪劍手有一套極為幹淨利落的劍術。使劍之前會向劍上噴酒。少年看到他是在一個偏僻的鄉村。這流浪劍手蓬頭垢麵來到此地,見到一堆村民聚到一起討論一群土匪的事情。村民討論這土匪如何如何厲害,個個都使奇怪的鏈子錘,騎著馬來往,擄掠了好幾個村子。又亂說這錘有多重,鏈子有多長,互相搭檔起來猛烈如暴風疾雨一樣。流浪劍手看不慣他們未曾打架就先怯了的樣子,又打心裏笑話他們居然對這無惡不作的土匪還有些崇拜的樣子,便酒氣熏人走上去,討要一壺酒,無論什麼樣的酒,說自己酒癮犯了。村民嫌他髒,他卻更加裝瘋賣傻,說自己其實付得起酒錢,隻是嘴幹的厲害,無論如何都想喝酒。等土匪來了之後,他便做了那個向劍上噴酒的動作。

這劍手頭發亂得像雞窩,讓看到的人也禁不住覺得癢,一身邋裏邋遢,被酒泡酸的皺巴巴的衣服。他鏗的一聲拔劍,噴酒的那個動作說不出的瀟灑。或許劍本來就是個瀟灑的東西,本來就愛飲酒。腦袋特別來勁的從左到右一晃,酒灑到了劍上,這劍全無主人那種邋遢的跡象,莊重,富貴,大度,隱隱泛著寒光。六名土匪昂首舉鞭到村口的時候,劍手已經是一副精明的模樣。

“你是大頭目對不對?”劍手指著一名帽子上有翎毛的土匪問。那人一副凶殘的表情,點頭稱“是”,這個字未落,他的人已經落馬。少年一副委屈和沉鬱的心情躲在柴堆背後摸自己的釘子的時候看到了劍手這個揮劍的動作,感到的隻有震驚。太快了!哪裏能有這麼快。這位師父事後交待,其實那一劍砍起來相當的輕鬆,因為對方還未答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