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學課上,蘇淡月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消化掉那條短信的內容。此時,教授正在給大家講《九歌》中的《湘夫人》——淡月高中時特別討厭的一篇文章。討厭《湘夫人》的原因是討厭楚辭裏的生僻多解,當然,她那時候還完全沒有認識到屈原的偉大和楚辭的瑰麗;不過,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就是她討厭湘夫人對湘君的畏畏縮縮。
今天晚上七點,藝術樓A區聲樂教室211,煩請蘇淡月同學賞光,屈尊一駕。
發信人:陶堇。
她看完的時候整個人先是怔住,然後,看了好幾遍發信人和發信的手機號碼之後才確定:這是真的。在她發愣的時候,手機被如唐悄悄搶了去。隨即,入耳的便是她興奮卻又顧及的低音,“我真沒猜錯,他絕對喜歡你,他在追你。”
這句話剛落,淡月的臉“騰”的就紅了,因為皮膚本來就白,所以,這紅顯得更透徹。她初中高中時都收到過男生寫的情書,可是,沒有任何一封是像這條短信這樣,像一根無形的弦,輕撚慢挑,撥動她的心跳。
陶堇,真的喜歡她麼?她隱約感覺得到他對自己的那份與眾不同,可是,她不敢相信,她寧可相信那是他對她是出於對她在音樂上的領悟而產生的欣賞。
“你會去赴約麼?天呐,這個年代還能出現約會這樣的情況,我簡直太不敢相信了。”如唐的語氣是興奮而高昂的,可是,她想表達的意思卻是無奈的。在現在的大學裏,戀愛就像快餐,一麵之緣可以定一生之情。
“去。”淡月很堅定,她想去,她不想做湘夫人。
她喜歡早到,從她寢室去藝術樓要花十五分鍾,可是,她六點就出發了。出門時還被李珍和孟如唐揶揄了許久。
這春末夏初的溫和傍晚,她穿著淡綠色的碎花長裙,一雙小小的皮鞋,她的步伐輕快而堅定,她的笑容襯著這傍晚林間的氣味,熠熠生輝。她的心情是很好很好的,她記得母親告訴過她,生命中一定會有一個這樣的男子:他讓你憂讓你喜,他讓你飄上雲端,他讓你墜下懸崖,他能幫助你找到自己真真切切的那顆心,那顆跳動的心。因為,那顆心就是為他而存在的。
淡月覺得,陶堇就是自己的那顆心。她真的好喜歡他,雖然,他並不一定和她一樣。
到達A區211聲樂教室的時候,淡月才發現,陶堇已經先到了。
聲樂教室很小,有兩列五排的座位,一架鋼琴放在講台處,陶堇正端坐於鋼琴前,溫柔地撫琴,是的,溫柔地撫琴。淡月不喜歡敲鋼琴的樂者,那樣的‘彈法’會讓她覺得心疼,覺得鋼琴會受傷。
那樣好聽的音符從陶堇的手下流出,淡月嘴角掛笑,輕輕地走進教室,在離他較遠的那一排列坐下,支頷,靜靜地看著他。
教室的窗戶開了一扇,有夜風從窗外吹進來,拂在陶堇的臉上,他額前有幾縷細碎的頭發隨著這夜風輕輕的跳動,也像是配合了歡快的樂聲似的。
陶堇閉著眼,極陶醉極忘我的樣子。
淡月看著他,極沉醉極入迷的樣子。
這兩人,和諧了兩分鍾。
樂聲停止時,陶堇的眼睛也緩緩睜開,眼角還掛著彎彎的笑意,“你好。”
淡月收神,回以笑容,“你好。”頓了頓,淡月又問,“你……找我來有什麼事麼?”
“談情。”陶堇毫不猶豫地說。
“彈琴?”淡月疑惑,沒想到陶堇隻是找她來彈琴,掩飾掉那一絲落寞,她繼續問,“彈什麼?”
在陶堇意料之中的反應,他坐在撒著晚光的窗邊,溫柔地看著她,她的樣子安詳甜蜜,她嘴角勾起的幅度很小很小,可是,看起來卻是很快樂的樣子。陶堇常想,這個看起來這樣普通的女孩到底是什麼地方讓他這樣牽掛?
想著想著,陶堇便不再多做其他,徑自的彈起一首流暢的曲子。陶堇是一個天生就會記譜的樂者,所以,他流暢的彈出了一整首的曲子,在門德爾鬆的原曲上做了一些小小的變奏,他是用心在彈這首曲子。
淡月聽出來了,那是《結婚進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