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勝錢一直覺得，自己的成長比同齡人靦腆得多，尤其是在男女關係上。剛升初一時，母親交代，“刮風下雨就去你阿舅家，不要回來。”恰巧，阿舅家的阿榮姐是裴勝錢的同班同學，每逢風一吹，草一動，她那火辣的熱情保準撲麵而來：“快去我家吧，你家二十多裏地，路又泥濘又滑。”她一麵幫裴勝錢收拾書包，一麵滔滔不絕，並且裴勝錢還能感受到她那擦脂抹粉的臉的溫度。其實裴勝錢特別不想去阿舅家，主要原因是他太愛家了，離開一天，他都心無著落。無奈在母親的“教導”下，在阿榮姐的生拉硬拽下，本性懦弱遲疑的裴勝錢就像頭被牽著的牛，漲紅著臉一路尾隨著去了。
阿榮姐家的炕像是一大張鋪，睡覺時大家一個挨著一個並排躺著。裴勝錢剛一躺下，就開始擔心，因為他還沒有舍斷摸奶的習慣，可要知道，每晚他是在摸媽媽的奶子時熟睡的，萬一在睡夢中手胡亂的摸弄，那將是一件多麼貽笑的行為。裴勝錢就在這擔心緊張的情緒中進入了睡眠，可心裏他是不踏實的，稍有動靜，就能驚醒，首先他聽見阿舅起夜的聲音。阿舅穿著褲衩，趿拉著鞋，走到門外，嘩嘩的撒尿聲給寂靜的夜晚奏了一首交響曲，裴勝錢轉念一想，要是這交響曲被沉睡中的天使聽見，該多難為情。正想著，隻聽阿舅又趿拉著鞋回來，鑽進了被窩。這時，裴勝錢也有了起夜的意思，可是又極害羞穿著褲衩走出去，總覺得阿榮姐會在他還沒開始演奏交響曲的時候發現他，他該無地自容！
他就這樣一直憋著，盼著天亮。終於天泛了白，射進了能看清手表的光。借著光線，時間告訴他此刻是淩晨四點半。直覺說，不能再憋下去了，離7點鍾的起床時間還早著呢，再憋下去不是交響樂能否被天使聽到的問題，而是很可能尿流如注衝垮了整鋪炕，讓阿榮姐睡在尿床上。想到此場景，裴勝錢便躡手躡腳下了地，輕手輕腳穿上鞋，小聲小氣推開門，走出去，還來不及對準滿是尿堿的罐罐已急流湧注了，而這聲音，不是交響曲，而是搖滾樂！裴勝錢生怕這瀑布般滾下的巨響震醒大家，尤其是阿榮姐，想到這兒，羞澀的內心立即使他用勁兒憋，以減緩水流的速度，可哪裏憋得住，仿若流速更快了，一時間焦急起來，便把尿往尿罐的邊上撒，以減少“嘩嘩”巨響聲，這一辦法果然奏效，隻是多半尿在了尿罐的外麵。
裴勝錢生怕阿榮姐醒來，看見他半身裸體的樣子，還未等尿流盡，便躡手躡腳、急急忙忙地竄回被窩，看看大家都沒什麼動靜，他又開始安安靜靜地穿好衣服，等待天亮。正穿著穿著，他突然懊悔：“我的程序錯了，我應該先穿好衣服，然後去撒尿，這樣就不用那樣緊張，也不會受凍，哪怕阿榮姐發現，我也是個衣冠楚楚撒尿的正人君子，而不是一個猥褻麵孔的撒尿小人呀。”就在這懊悔中裴勝錢熬到了天亮！
這次徹夜未眠的經曆，使他有了一個意外的收獲，就是舍斷了摸奶的習慣，而且很容易的做到了，沒有一點強迫自己的意願。可能，這就是佛家常說的緣分到了，萬事萬物都不例外。母親問過他很多在阿舅家住的經曆，他都違心的說“挺好”，母親見狀，不僅高興，而且還為他主動“斷奶”的勇氣加以表獎，獎品是繼續摸奶，理由是他還小。而在這一刻，他覺得是那樣的難為情，可能就在這一刻，他在滑稽的獎勵中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