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金少爺死的消息,是在清寒去了德國第三年的時候。
那是冬日周末的早上,其實也不能算是早上,已經是十一點多了。
外頭的雪堆得極厚,就連呼出去的氣息都是冒著白煙的。蕭時雨直到十一點才成功地把清寒從床上叫了起來,一到冬天的時候,是怎麼都叫不起來的。
在德國三年,蕭時雨也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和氣候,前兩年他們是住在城市之中,後來清寒膩味了,書也不想念了,幹脆他們就搬來了鄉下,弄了一個牧場,牧場發展的還算不錯,原本他的錢就夠這輩子花了的,他也不算是一個重物質的人,隨便一些就能湊合。
一幢有六個房間的房子,就他和清寒兩個人住著,有時候他陪著清寒去旅行的時候會請一個鍾點工來打掃,倒也算是清淨。
清寒是極懶的,尤其是到了冬日的時候,能不動手的時候,就怎麼都不會動手的。
吃了午飯,她便窩在客廳的沙發上,像是一隻慵懶的貓,手上拿了報紙在那邊看著,才翻了兩頁之後她停下了動作。
“真死了啊?”她低聲問著。
收拾碗筷的蕭時雨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那報紙他一早上也已經瞧過了。
“早晚的事情。”蕭時雨漫不經心地回答著,金少爺這人個性張揚,黃賭毒各種都要插一腳,隻怕不出問題也是很難的,所以他當年才致力於洗白這件事情,就怕那一天他也會落得這個收場。
他不是不怕死,隻是想好好活。
“哦!”
清寒應了一聲,聲音裏頭多少還是有些落寞,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也足夠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蕭時雨甘願離開道上,和她混跡在一起過這種用她哥的話來說是完全胸無大誌的生活。
不過老實說,她也的確是胸無大痣的,三年來的生活太過安逸,讓她完全就喪失了思考能力,隻想著過著眼前的生活就好。
蕭時雨端了盤子,去了廚房清洗,清寒又翻了兩頁,想起了當初蕭時宇跟著她來德國的時候對著她說過的話。
“我本就對道上的事情沒興趣,隻是不想君叔從道上退了下來之後,君家會有什麼危險,或者是你有什麼危險。刀口舔血的日子,太讓人擔憂了。”
她覺得有些沒趣,隨手扔了報紙丟在一邊,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
蕭時雨洗了碗筷,出來的時候就瞧見清寒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外頭的雪又在細細碎碎地飄著,小鎮上人口不算特別的多,所以也不見街道上到處來往的人。
“在想什麼?”蕭時雨低聲問她。
“沒什麼,出去走走吧。”清寒一咕嚕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蕭時雨聽見清寒這麼說,上了樓給她取了一件厚實的外套,帽子,圍巾,沙發嚴嚴實實地給清寒捂好了之後才牽著她出了門。
門口的雪已經被他清理過了,道路上也已經被掃雪車清掃的差不多了,堆在兩旁,隻是踩上去的時候還有些微微的脆響。聖誕節已經過了好幾日,但是有些地方的聖誕標語卻還沒有扯下來,就好像這聖誕還沒有過去一樣。
蕭時雨牽著清寒,就像是那個時候他剛到君家的時候,清寒總是膩著他。她那個時候有些虛胖,那一雙手一捏一爪的肉,而他卻從沒有告訴她,其實那手牽手的感覺很溫暖。
鎮上的商店不多,倒是有一家飾品店,櫥窗裏頭擺著漂亮的鑽石戒指。
清寒走了過去,然後又退了回來,瞅著那櫥窗裏頭的鑽石戒指,對於鑽石戒指一向有一個廣告叫做——“鑽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說真的,在燈光的折射下,那鑽石熠熠生輝,倒像是星辰一樣漂亮。
“買給我!”清寒扯著蕭時雨的衣袖子,對著他舉出了自己右手的無名指,在那厚重的手套下,動作不甚明顯,卻也足夠叫蕭時雨看清了。
尋一個男人其實不難,尋一個和自己同住在屋簷下三年卻什麼都說的男人,很難。
清寒覺得那三年的日子還算不錯,要是真的如此,往後的三四十年這麼過下來,似乎也還可以。
街角有著一個清瘦的身影佇立著,良久之後,他轉過了身,默默地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