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如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
儒雅灑脫的字跡下,一個女娃兒清脆嬌嫩的嗓音,柔柔如春風,念得好不快活。
清新雅致的書房裏,掛著一幅白紗遮映的宮裝仕女圖,那女子,恰如夏日裏芙蓉一般清麗如仙。
粉妝玉琢的小女娃兒卻和那仕女有幾分相似,眉目如黛,膚似玉雪,卻更多了幾分羸弱,嬌喘微微,不勝微風。
“玉兒,爹爹教給你的功課可做完了?卻在這裏淘氣?”
隨著清朗聲音,一名風流儒雅的中年書生緩緩踱進,憐惜地抱起踩著椅子看畫的女兒。
他是江南姑蘇世家林家的長子兼獨子,姓林,名海,字如海,早年中了探花,卻不曾入世,隻閑散在此。
雖不曾入仕途為官,卻因他家世清貴,四代列侯,五代書香傳世,且幼時便文思敏捷,堪為江南名士之首,青年時又高中探花,又與京中數位王爺交好,也曾當過太子之師,也是如今天子之師,因此在江南一代德高望重,加上與妻子伉儷相得,天造地設,可謂一對絕世佳偶,傳為佳話。
據說林家老家的匾額,每一代皇上俱親賜一塊,不管何人,路過林家門口,必定下馬下轎,以謂尊敬。
雖然林家如此清貴,卻隻有一件,據說祖上曾為皇家護國,將皇家的詛咒過到自己身上,以致後世子嗣薄弱,世代一脈香煙,也因此和皇家淵源極深,也是皇家秘辛,極少有人知道,那皇室感念林家之恩,世代照應。
到了林如海一代,膝下無所出,雖有愛妻欲為其納妾,卻因他祖上之事,一直不肯辜負愛妻,因此年上四十愛妻賈敏方育得一女,便是這念詩的女娃兒了,乳名黛玉,年方五歲,卻是當今在其出生之日前來道賀所親賜,是為將皇家貴氣延伸其身,好保佑她一世平安。
說來也是奇事一件,這黛玉生在花朝節二月十二,那一日,姑蘇城百花齊開,蔚為奇景,林府之空紫氣繚繞,連微服私訪至此的皇上也嘖嘖稱歎不絕,笑說:“花朝節本是百花生日,此時卻百花齊開,莫非百花仙子精魂轉世為人?若是如此,當是我朝之幸。”
故戲稱之為花魂小女,每年花朝節必定遣人送賀禮為她慶賀生日,從不曾落。
林如海夫婦見這女兒自幼聰明伶俐,天分高明,自是愛如珍寶,如海更是興致一來,扮作個小子來跟自己讀書識字,每每都給賈敏笑稱父子兩個,語氣之間,也難免為不能為林家傳宗接代有所遺憾。
林如海卻道:“我林如海,自恃才高八鬥,出人之上,每每看不起一幹迂腐酸丁,若是連我女兒不愛,豈非和世上重男輕女之人一般無異了?女兒又如何?一樣讀書識字,便是有了孩兒,也是我林家骨血,是男是女有何差別?古有花木蘭代父從軍,昭君為朝出塞和親,武則天一代女皇,梁紅玉為夫擂鼓作戰,無一不是女中君子,造福萬民,我的女兒,來日也要做個與眾不同的女中君子。”
因此愈加疼愛黛玉,雖她幼時身體羸弱,卻在一二歲時就將自己腹中所學盡教給她,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工藝雜學,乃至於兵書戰法,無一不教,唯獨三從四德,什麼《烈女傳》,《女四書》等書卻從來不教,不肯叫他林如海的女兒和一般女子一樣世俗。
惹得黛玉小小年紀也要嚷著爹爹不疼她,要累她,父女兩個也總是窩在書房裏談天說地,偶爾連床夜話,竟不是父女,乃是知己了。
黛玉窩在父親溫暖幹燥的懷裏,嬌笑道:“爹爹,娘呢?娘要是知道爹爹悄悄把娘畫了下來掛在書房裏,娘定然惱了!”
林如海大笑,笑道:“玉兒也淘氣了,連爹爹也算計!”
睜著一雙清明澄澈的眼睛,黛玉咬著父親的耳朵,悄悄笑道:“爹爹,娘的生日快到了,你送娘什麼?”
“嗯,玉兒知道孝順娘了呢,知道討爹爹的東西送給娘。”林如海笑著,抱著她出去,一路卻還在道:“那我的寶貝女兒送我的夫人什麼好東西了?”
隻因賈敏是三十五歲的整生日,因此連皇宮裏也已經打發人送了壽禮來,賈敏正在看著丫頭們收拾。
見他們父女兩個過來,便笑道:“我隻當你們爺兒兩個把我拋到腦子後頭了!”
黛玉滑下父親的懷裏,走到母親身邊,笑道:“過幾日就是娘的生日了,玉兒和爹爹正在商議送娘壽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