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兩個可憐的人呐！老子走的早，老娘也被餓死了。
那年冬天來的特別早，我隻記得很冷很冷，後院的柴火在十一月就燒了個大半，我和灶寶子又爬到後山上拾了好些沙棘樹。
那玩意兒不經燒，所以我和灶寶子那年去後山去的特別勤。
楊浩楊然弟兄倆那時候才多大？大的十七，小的十五，你說這狗日的命，厄運專尋苦命人呐！
我們是隔壁（鄰居），那天晚上，外麵劈裏啪啦的響，我一骨碌翻起來，他狗日的，下了雪的夜，外麵明晃晃的，一眼就看到楊浩家裏起火了。
一把火把弟兄倆僅剩的老屋子也燒成了灰，就剩下他老子活著的時候拾掇的一個破鐵門。還好倆人都命硬，總算是都跑了出來。”
“外爺（外公），那火是誰放的啊？”我嚼著外爺給我買的大白兔奶糖口齒不清的問道。
外爺又在炕沿上搗了搗他的煙鍋，從煙袋子裏抓了一撮煙絲，塞進煙鍋裏，用他幹皺的手撚平，掏出洋火柴。
“嘩”，火柴劃過火柴盒，我貪婪地湊過去聞了一口，我最喜歡聞火柴點燃那一瞬的味道。外爺陶醉地吸了兩口：
“能是誰放的？倆娃娃冷啊，燒柴烤火，還在火裏烤了倆地裏撿來的小洋芋蛋子。弟兄倆才多大點？烤著烤著就這麼睡著了。
他媽的，那個破屋子四麵漏風的，又點了那麼一大堆柴，不起火才怪嘞！娃娃心大，楊然那小子被抱出來的時候還嚷嚷著他的洋芋呢！
那時候大家都苦啊！你說這人，也真怪，自己都吃不飽，可就是看不得倆娃子餓著肚皮跟要饃的（乞丐）一樣。
鄰裏給他弟兄倆湊了一袋子麩皮和幾個洋芋，一合計倆人沒了地方住，就讓他倆搬到了村後頭那個老財（地主）家荒掉的豬圈裏。
這下啥都好了，豬圈不漏風，還是花石砌的牆，就是差個門，倆兄弟就拿著自己家的門頂在了豬圈門框上，安頓了下來。
這怪事就發生在他倆睡在豬圈的當天晚上。那天晚上，楊然這小子抱著一顆小洋芋，躺在楊浩懷裏睡著了。
楊浩有心事啊，他想老子老娘了，睡不著，就一個人撥弄著火堆哭鼻子，好一陣兒才摸了摸弟弟的頭，把火封了準備睡覺。
可這剛躺下沒一會兒，他就聽見外麵咯吱咯吱的響了一陣。你想想，大冬天的，半夜突然這麼響。
他本來就揣著心思，這下更睡不著了，側起耳朵仔細聽著，這會聽了個真切。
外麵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就好像，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地上爬。而且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此時也聚精會神地盯著外公，手裏捏著奶糖，希望他繼續講下去。
“楊浩思索著是不是長蟲什麼的，當時那個破鐵門是用柱子頂在門框上的，楊浩正準備透過門縫看看，那聲音卻沒了下文。
楊浩搖頭又躺回去準備睡覺，鐵門卻突然被敲響，‘砰砰砰’，厚重的聲音就好像一麵鼓，很重很亮，敲在了破舊的大門上。
楊浩嚇得往後連滾帶爬，連睡過去的楊然也醒了過來，迷糊地盯著門外。
楊浩抱住弟弟，大著膽朝門外問：‘是誰？’連著問了三遍，外麵卻沒了聲音。
弟兄倆感覺不對，楊浩終歸是膽子大，準備開門看個究竟。
正在楊浩搬柱子的時候，外麵卻突然傳來了一陣笑聲，‘嘿嘿，嘿嘿嘿’，很陰沉，很冰冷，聽不出男女，隻感覺好像嗓子裏卡了什麼東西一樣。
楊浩嚇破了膽，趕緊一骨碌跑到弟弟旁邊，楊然早就嚇得哭了鼻子，死死抓著楊浩的衣角。外麵又平靜了下來，但兩兄弟已經不敢確定那東西是不是走了。
楊浩趕緊衝上去把頂門的柱子重新放好。就在他頂門的時候啊——
“嘶溜！嘶溜！”
詭異的聲音在鐵門外響起來。那聲音就像無孔無入一樣，劃破了空氣，刺耳又恐怖。
弟兄倆頓時感覺毛骨悚然，但怕那東西闖進來，還是在楊浩的提議下彼此攙扶著走到門邊把柱子死死地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