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臂鐲重現(3)(1 / 2)

造假跟一個叫老吳的有關。聽得出來,範曉軍已經從某種渠道得知了一些消息,有人告訴了他幕後參與人的名字。不過這個結論李在現在已經明白,不是老吳害他,他隻是一個傀儡,背後有人操控他。第三句話:替我好好照顧瑪珊達,她會來找你的。李在聽出來一點交代後事的感覺,那麼他肯定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所處的危險,並且無力抗爭。最後一句話最重要:我,範曉軍,永遠是你的朋友……請允許我跟你說一聲,朋友,再見!範曉軍要強調的是什麼?這句話反著理解就是,有人在他麵前說我們不是朋友,隻有這樣他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否則他沒必要向我表白。尤其結尾,朋友再見!難道這是範曉軍向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他難道已經……李在被自己逐字逐句的分析驚出了一身冷汗。是的,隻有答應做出對遊漢庥有利的事兒他才會答應放了範曉軍和這個女人,遊漢庥不會平白無故發什麼善心的,況且他跟範曉軍就在江邊,他們在等什麼呢?突然,李在的大腦像一道閃電閃過,難道是等我?對,我才是遊漢庥他們最恨的人,因為是我拿他們的父親做籌碼交換的範曉軍,是我跟他說我的朋友跟他父親關在一起他們相處不錯,現在他們的父親麵臨死刑,他們一定把這一切怨恨全部發泄到我頭上來。李在心裏一亮:用我交換範曉軍和瑪珊達的幸福,範曉軍答應了他,所以瑪珊達才會過江,接下去範曉軍給我打電話,而他要說的內容並不是遊漢庥所需要的。李在越分析越明了,正如剛才瑪珊達說的,範曉軍很可能已經出事了,說不定已經被遊漢庥那個狗雜種……遊漢庥做得出來。

李在實在不敢再想下去。他準備馬上駕車到盈江,趕快找到那個瑪珊達,還有,看看範曉軍是已經脫險,還是遭遇了不測。

不容遲疑,馬上走。他發瘋似的駕車向瑪珊達提供的地點駛去,然而,在盈江縣那個小村寨旁,他什麼也沒找到。村民們告訴他有一個滿臉黑疤的姑娘一直在這一帶徘徊,然後就朝江邊方向走了。他沿著江邊大聲呼喊著範曉軍和瑪珊達的名字,回答他的隻有滔滔江水,以及岸邊一隻緬甸女用拖鞋。緬甸人認為鞋是最肮髒的齷齪的物品,那個叫瑪珊達的緬甸姑娘把肮髒留在了江邊,也把一個謎團留給了李在……唐教父的喪心病狂是對李在的第二重打擊,他傷心欲絕,茫然失措,暈頭轉向,他懷疑他的整個人生之路一直在錯誤的軌道上運行。當他懷疑範曉軍的時候,範曉軍卻對朋友忠貞不貳;他從沒懷疑唐教父,唐教父卻對他舉起了槍。亂了!全亂套了!他的價值觀念從來沒受過這麼猛烈的衝擊。但是假石真是唐教父幹的嗎?李在實在不相信唐教父的鬼話,那是他在情緒失控下說出來的,猶如他當初在看守所時一樣,當神經一旦繃緊到一定程度,一個人很可能就會胡說八道,把不是自己的罪責攬在自己身上,以證明自己的強大。李在不想回憶,他就幹過這種傻事,而且一直無法清洗幹淨。

李在的腦袋像被炸開後又胡亂縫合幾針一樣,裏麵已經不是腦漿,而是一鍋亂七八糟的粥。他想起了因果報應,也許是父母,也許是他自己,明的或者暗的,知道的與不知道的,做錯了就得還回去,這是規律,誰也逃不掉。這種規律必須經過水與火的洗禮才能夠大徹大悟,李在還沒達到這個境界,他隻覺得累,覺得處處都有他的敵人。但是他知道,他永遠都不會把父母在“文革”中作的孽告訴昝小盈,那是他們家的恥辱,它應該永遠埋在父母的墳墓裏。他更不能告訴她鄭堋天跟她結婚的真實目的,她要是知道她的婚姻是別人報複的工具,她會全麵崩潰的。

想得有點困了,他想好好睡一覺,也許明天就好了。他忽然想起他經常做的那個夢:木柴滋滋燃燒著,散發的青煙,四周散落著熟透的果實,以及田野上的麥捆。吹過水麵濃濃的腥風,湍急的江水把水草衝得平伏在岸邊,漫進河床兩岸幹涸的溝壑和河汊,波光粼粼的河麵上烘托著薄薄的白霧。一個老人出現了,水從他花白的頭發向下淌著,一些水草纏在他的頸項上,像一條綠色的圍巾……真是的,夢見幾次了,這個老人是誰呢?是自己的父親嗎?如果是,他想告訴我什麼呢?如果不是父親,那會不會真是當年法庭上那個老法官?那個紅紅胖胖,臉上布滿皺紋,像儲藏過久的蘋果一樣的老頭?也許是的,因為每一個曾經坐過牢的人都會夢見自己的法官,那是一塊沉重的石頭,可以壓你一輩子,讓你永遠直不起腰。草頭灘的犯人們知道這個,所以他們的判決書在法官落款那兒都是空白,那是他們用刀子把法官名字摳下來的緣故。摳出來幹什麼呢?下蠱。這種古老巫術在草頭灘頗為流行,犯人們閑暇之餘就幹這個。下蠱的方式據說是將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多種毒蟲一起放在一個甕缸中密封起來,讓它們自相殘殺,吃來吃去,一年後,甕缸中最後隻剩下一隻,形狀像蠶,皮膚金黃,這便是金蠶。然後他們把寫著法官名字的紙條粘貼到金蠶身上,這就算給這塊沉重的石頭下了蠱,可以驅逐一輩子的夢魘。李在不相信這個,他從沒這樣做過,是不是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會經常夢到這個老頭?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