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這一商談,蕭玉雖有耽擱,幸得沈騰自願冒險出力,要省不少的話。匆匆囑咐絳雪:“一切聽他的,有益無損。”忙即趕回告知瑤仙,說完經過,抱頭痛哭一場。次早便由沈騰為首,在複命時對林瑞說:“二女口中還硬,已肯進食,好似有些氣餒。看神氣,頗似二女同甘共苦,死生一處,亟欲相見一商之狀。”林瑞果然相信,便命二奴晚來便宜行事。如看出真非此不可,便做好人,假意行私,引其相見,最遲三日複命;但如二女甘死不降,必有嚴刑。二奴應命,心中暗喜。出門又遇二甘守候,放過沈騰,將蕭玉毒打了十餘鞭。沈騰隱身遙望,蕭玉果不失信,拚受痛苦,並未行法,心甚喜慰。從此二人便成了生死交情。不提。

當晚便引二女相見,互相悲泣,失聲自怨造孽命苦。瑤仙追源禍始,全由亡母害人害己,死後還要遺禍愛女,兼害他人,如今生死都難。說著說著,便痛哭一場。絳雪反倒勸她說:“事已至此,悲哭何益?孽由自作,便當自受。我受亡母深恩,隻知桀犬吠堯。遺禍全村,我決不為。但得脫身,與仇人狹路相逢,不問事之成否,也須再拚一回,始算把心盡到。神佛厭惡,皆非所計。難道將來還能比這裏更苦?”絳雪因沈騰暗告他為奴期限將滿,隻要元神一脫禁製,複體為人,便能救她逃走。並說自遭此難,忽然省悟,深知邪正之分。因敬絳雪聰明貞烈,不惜犯險救助。逃後如若願意出家,當為代指明路,投到正派門下為徒,以她心誌資質,必蒙收錄。自己為了亡師,不便改事仇敵,脫身之後,還須另打主意。隻求以後得為兄妹之交,於願已足,決無他意。隻不令告知蕭玉夫妻,以免人多泄露。絳雪暗中體察他言動,果然善良端正,立即呼之為兄。因料脫身有日,所以如此說法。當晚二人二奴密聚到了半夜才散,一切機宜俱經商定。次日本可複命,沈、蕭二奴偏各貪著和二女聚會,反正還有兩日,打算期滿再複,免得為奴以後,便看不到本來麵目。

誰知這晚妖人入定,正在運用本身元神,配合坎離的要緊關頭,忽然心神失馭,如非多年苦功,臨危警覺,幾乎走火入魔,自取滅亡。想起自己苦煉陰魔秘笈,久已不與女交,忽然發現敗征,是連日欲心所致。雖對二女尚未忘情,一有顧忌,不由淡了許多。加以元神受傷,必須多日調養。第四日二奴複命,竟值閉洞未出。眾妖徒多半守候在側,蕭玉連例打都免去了好幾頓。雖苦於全洞都有妖法禁閉,隻有兩為首妖徒能隨意通行,他人不能出洞一步,無法逃走,終得與心上人多聚些日,難中得此,連沈騰也是高興。

誰知樂極悲生。又聚了才兩天,妖徒翟度因得妖人寵愛,又有申武求情,受刑之後,兩天便醫治好刑傷,照前隨侍。痛定思痛,想起妖師惡毒,又知妖師早晚收納二女。那日見二女獨對自己怒視,必認自己是第一仇人,日後定向妖師告發。妖師耳軟,枕頭狀一告必準,萬無生路,不由膽戰心寒。又涎著二女美色,難得妖師受傷靜養,正好乘隙下手,一則免禍,二則如願快活。先還打算將二女一並劫走,後看出妖師最愛瑤仙,那日連刑都未受,如一並劫走,毒恨更深。自己早與外人勾結,雖有投奔之處,也難免不被尋上門去,鬧個兩敗俱傷。便乘妖師入定,暗向申武跪下,苦求設法。二人交厚,申武又有短處在他手內;一想所說也是實情,一納二女,立有性命之憂,便即應允相助。並戒性急道:“師父快要修煉複原,必要整日入定,到時方好下手。否則醒來,仍要被他追上,休想活命,誰也無力救你。”翟度自知厲害,必終不舍,打算乘人於危。反正妖師日內不與二女相見,樂得先把美人勸服,商定同逃,省得路上倔強,少了興趣。便在妖人入定之時,故意幻化一個替身,以為申武日後卸責之地。偷偷趕往獸穴一看,二奴二女正在相對哭訴。如換平日,見狀早去告發,沈、蕭二人雖是奉命勸說,也未必能討公道。幸是別有私心,隻把二奴鞭打了幾下,假傳師命,命蕭玉將瑤仙領走,將沈騰禁閉在另一穴內,然後勸說絳雪。

絳雪人既聰明,又極機智。聽他說得那麼凶,妖人並未傳見,又是日前受刑妖徒,料定乘隙來此,想將自己騙了同逃,遂他私欲。妖徒更比妖師淫惡,不從仍被他行強攝走,反倒無計可施。湊巧沈騰與絳雪認了結義兄妹之後,便把身藏法寶挑了一件好的給她,做見麵禮,每日傳授用法,準備化身為獸時,再乘便給她藏在胸前皮夾層內。那寶原是恩師虎麵伽藍雷音所煉鎮山之寶雷音椎,發時一溜雷火。持寶之人如若功候精純,能念動即發,一聲迅雷,人即立斃。雷音最愛此寶,特意與己同名。端的是異派中數得出的異寶。共有陰陽二枚,沈騰所贈乃是陽椎。絳雪才把收發口訣學會,因在妖窟不敢練習,又愛此寶光華,以為不會有人闖來,時常取了觀玩,就便學習。意欲等見妖人時,再交沈騰代存。誰知還未學全,便即分散。心想:“如等沈騰脫困相救,還得半年之後。反正無法抗拒,身有此寶,何不假意應允?等到逃出山去,到了遠處,乘其無備,一舉手便將妖徒殺死。能如沈騰之言,尋到仙師更好;否則索性消了這場仇恨,徑往大熊嶺苦竹庵去求仇人歐陽霜來此除害。為救姊姊夫妻,也說不得了。”主意想定,為防妖徒心疑,始而假意不允,照瑤仙以前密談乃母死前所傳對男子擒縱的手段,挨次施展。等妖徒受愚,陷入情網,由愛生畏,方始假裝受了至情感動,應允同逃。先也頗想一勞永逸,連瑤仙夫妻一同救走。無奈妖徒別的都可,這個卻是不敢。絳雪見拿二女同歸騙他,都是執意不允,知是力有不能。又問沈騰狀況,妖徒總說現閉別穴,並未受刑,但是不能相見。絳雪雖然懸念,一想他會仙法,又有來頭,憑妖徒也無奈他何,多問恐使生疑,也就不再勉強。

又過了四天,絳雪苦念瑤仙,正打算夜來強著翟度設法見上一麵。天剛過午,翟度便背了包裹喜氣洋洋走來,笑告絳雪:“師父過了今日,明早便要強納你二人為妾。事已緊急,再遲又必無幸免。且喜今日入定調元,要到明日此時才醒,過此永無逃生之望。而且同門師兄弟已多疑心,事機瞬息,稍縱即逝。”立逼同逃。絳雪還想與瑤仙見上一麵再走。翟度說:“那日師父原命連你一起禁錮,因我愛你太深,冒著奇險,徇情寬容。如今她已被仙法禁閉石穴之內,我也無法放她出來,速走為是。”絳雪見他神色慌張,說時欲動手拉扯。知道妖師厲害,一旦發覺,同歸於盡,還要受那無邊罪孽。妖徒殘暴不在乃師之下,先用好言相商,已是萬分客氣。再不見機,如被強攝同行,中途不能下手,反而不妙。聞言立即應允。翟度大喜,忙領絳雪一同逃走。從當地起,到洞口還有兩層門戶,俱經妖人行法封閉。翟度在妖人門下年久,精通不少妖法。絳雪見那二層埋伏初看空空的,隻零零落落放著一些石頭。一經翟度手持寶劍一陣比劃,便冒起一片煙霧綠火,跟著現出無數奇形怪狀的惡鬼往兩旁退去。人過以後,翟度重又行法,陰風起處,惡鬼又由現而隱,複了原狀。前行便是頭層洞門,裏外看去都是整塊石壁。也是經翟度一行法,煙光閃過,現出洞門,人出重又隱去。絳雪因沈騰深知妖人底細,瑤仙元神尚未受禁,如借妖徒之手破去埋伏,不與複原,也許能得一線逃路。便問翟度:“事已急迫,何不快走?反正成了仇敵,給他還原則甚?”翟度獰笑道:“美人,你哪裏知道,師父自受仇敵追迫,逃來此地隱藏,最怕蹤跡泄露。我背地逃走固遭痛恨,如果因此泄了他的機密,在此安身不得,照他為人,就上天入地,也要尋到我們,不肯甘休。還有這裏埋伏一破,眾同門必有人警覺,惟恐吃罪不起,定將他喚醒告急。隻要在三百裏以內,不問逃向何方,也容易被他追回,豈非自尋死路?”說時,已同走到洞外。絳雪一聽,瑤仙真是一點生機俱無,幾乎流下淚來。隻顧傷心,卻被翟度看在眼裏,笑勸道:“不要舍不得你姊姊,這是命該如此。要是和你一樣,回心轉意順從師父,還是莫大的造化哩。”說完,便把絳雪用妖法攝起,禦風而行,往山下飛去。

絳雪見妖窟位居絕頂,山勢奇險。妖徒飛行甚是迅速,離地並不甚高。起初依了翟度,原打算一出洞門,便徑直朝所投之處飛去,並不停歇。這樣攝帶,同行的人隻覺周身煙霧圍擁,什麼也看不見。絳雪惟恐到了地頭,又添妖黨,就把妖徒刺死,也是以暴易暴,難逃毒手。況又路遠,回時太難。於是假說身是凡人,難得飛行天空,正好借此機會,看看下界的景致,一飽眼福。並且聽說數千裏長途,需時甚久,那樣攝走也太寂寞。如能在飛行時,彼此空中說話,指點山川,談笑煙雲,豈不有趣得多?翟度本已為她柔情媚態所愚,全都答應。並還恐迎麵天風將氣逼住,不能張口,特意行法將身前三尺以內的風禁住,使其說笑自如。也是絳雪性急,飛出才百餘裏,便問翟度過了三百裏沒有。翟度何等奸猾機警,為色所迷,隻是一時。絳雪並非淫賤一流,不過順口聽來的一點手段,仗著聰明心巧,一時從權應急則可,不能久於行詐。出洞以後,同難關切,心如切割,哪還有心作偽。再吃妖徒扶持同飛,更是悲忿厭惡,誠中形外,本已自然流露。更因初次騰空,隻覺飛急行遠,為時已久,恐被妖徒帶到別一妖窟中去,惶急之狀現於辭色。初出洞時,翟度已看出幾分,這一來愈發明白絳雪順從是假。在自己掌握之下,逃決不能,定是想脫出妖師毒手,落個好死,免受煉魂之慘。也不叫破,隻答未到。一麵卻攬腕抱腰,囉唕起來。絳雪初意過了三百裏,假裝昏暈,請他落地少息,再出不意,用身藏法寶下手行刺。嗣見他動手拉抱,隻說未到,也不知是真是假。有心就在空中下手,拚個事後跌死,同歸於盡。又恐真個未過裏限,死後仍吃妖人將魂收去,永受無邊之苦。妖徒偏又省悟,一任怎說,仍是拉扯不休。後來實忍不住悲忿,心想:“飛行這麼久,即使未到時限,妖人要到明午才醒,有這一日夜工夫,難道死後,鬼魂還呆在那裏等他捉去受罪不成?”念頭一轉,剛裝怕冷,手伸入懷將沈騰所贈法寶雷音椎握在手內。忽又想起用時還有訣咒,強敵並肩同行,仍難施展。

正急得要哭,猛瞥見遙天空際,一道長不可測的金光由遠而近,橫亙飛來,隱聞霹靂之聲,眨眼之間已經飛近。方覺好看,翟度忽然麵色慘變,隻驚“咦”了一聲,便往下麵飛落。絳雪見狀,當是妖人追來,也是膽寒。忙問:“你師父追來了麼?”翟度獰聲低喝:“不許多口,少時再對你說。”絳雪隨同落地一看,乃是一片森林繁茂的山野。腳下才沾地,翟度便慌不迭拉了自己往密林中鑽去,直到裏麵隱藏之處,方始立定,側耳向外諦聽。跟著便聽上麵破空之聲,環行不息。偷覷翟度,麵如死灰,好似比見妖師拷問受刑時還要膽怯得多。忍不住又想低聲詢問,嘴皮才動,翟度便目閃凶光,惡狠狠用手亂比,意似一開口出聲,便要將她抓死。絳雪暗忖:“妖徒此時全神貫注林外上空,行刺倒是機會。無奈投鼠忌器,雷音椎發時有聲,萬一果是妖人追來,豈不又糟?”想了又想,不敢妄動,隻將手揣懷內,緊握寶椎暗中準備,待機而作。待有片刻,那破空之聲忽又由近而遠,更不再飛回來。翟度神色稍複,悄聲喝道:“我們才飛出二百來裏,不想遇見大對頭。這個比師父還狠得多,專尋我們作對,行跡也被看破。總算我退身得快,沒等飛到,先用仙法掩蔽林木,居然未被看破,總算便宜。我聽出他那飛劍行空,已經走遠。不過心頭還是發跳。終是小心些好。不許你出聲,胡亂走動。等我到外麵觀一觀風色,再來帶你。休看我不上,到底真心相愛,隻要不三心二意,包你享受。要是執迷不悟,妄想尋死,我不但能使你還魂服順,還給你許多苦吃,到時自作自受,休怨無情。”絳雪聞言,知被看出虛假,越發惶急。見妖徒說罷,急匆匆往外跑去,心想:“再不下手,等待何時?”忙將雷音椎取出,暗藏身後,如法施為,手掐靈訣,等那妖徒一回,立即下手。妖徒去了一會兒,忽然寒著一雙鬼臉回轉。絳雪心恨妖徒切骨,惟恐延誤事機,才一照麵,便嬌叱一聲,打將出去。

妖徒翟度原因適才天際金虹是正教中能手,一見便已心驚。又覺出那行徑直似迎截自己,有為而來,並非空中路過,無心相值。自知不是對手,忙即落下,入林潛伏。果然敵人在上空盤旋了好一會兒,才行飛去。驚魂乍定,好生奇怪。心想:“看敵人那等聲勢,分明是正教中有數人物,休說自己,便妖師林瑞遇上也非其敵,何以會被自己潛形隱跡之法瞞過?也未下來搜查?令人難解。”提心吊膽,候了半刻,終無動靜。急於上路,又放不下心去,打算出林往空中略為探看風色再走。先對絳雪恫嚇,原是詐語,恐她乘隙自盡。升空四下略為觀望,不見朕兆,立即降落。因想查看絳雪背人時是何神情,悄悄入林,掩向樹後往前一看,正趕上絳雪行法完畢,手掐靈訣,在彼等候,翟度偷覷絳雪目注自己這一麵,眉目間殺氣隱隱,滿臉俱是悲忿激烈之容;右手背向身後,臂腕似在用力,仿佛手中持有一物,雖看不見是甚物事,那左手靈訣卻一望而知是異派中發放寶物之用。先覺奇怪,她一個毫無道術的凡女,怎會掐出這等靈訣?如有法寶,怎從初遇時起,一直未見取用?不禁尋思起來。

絳雪畢竟年輕,稚氣未脫,又愛極那寶椎,日常無事,必背妖徒取出,再四觀玩,背誦口訣。當日一早,妖徒便脅迫同逃,一直不曾取視。先頗戒備,一取出便藏向身後。久等妖徒不回,生死禍福,完全在此一舉,企望太切,忍不住將右手抬向前麵,低著聲默祝起來。那椎本極靈異,一經行法之後,立生妙用,盡管暗握手內,寶光仍是隱隱從指縫中透射出來。絳雪祝告完畢,又略伸手看了一眼,才藏向身後。翟度在妖人門下多年,見多識廣,便不現出,也易看破。這一來,越看出絳雪竟持有異派中珍奇之寶,才知適才絳雪探問路程,竟是想在中途刺殺自己。幸而遇見對頭,下來暫避,無意之中看出真意。否則隻當她意在尋死,沒有防到別的,隻要飛出三百裏外,吃她出其不意下手暗算,決難抵禦。當時又驚又怒,急切間也想不出此寶來路,是否有人暗中私相傳授。一麵用一樹枝幻化假形,先現身出去,以防此寶厲害,搶收不成反吃了虧;本人卻暗中遁到絳雪身旁,寶物一收不成,先把寶主人擒住,也不患寶不到手。

絳雪哪知就裏,一見仇人由林外飛回,迫不及待,揚手就是一椎。前在妖洞,隻聞此寶靈異,恐驚妖人,未敢試發。先頗懸心,惟恐無甚靈效,或是所習用法尚未精熟。這時隨手一發,隻覺手微一震,隻聽轟隆一聲,一道紅光夾著一溜烈焰,已打向仇人身上。當是必中無疑,不由驚喜交集。正待上前查看仇人死狀,再用此寶將其擊成粉碎,以泄其忿。誰知那雷音椎一聲雷震之後,倏地自行飛回。絳雪究是初試,心中害怕,剛奓著膽子掐起靈訣,抬手想要收取回來,火光忽從頭上飛過,跟著便聽身後一聲怪笑,甚是耳熟。心方大驚,忙回頭一看,不由嚇了個亡魂皆冒。原來妖徒翟度不知怎地又在身後出現,大喝道:“大膽賤婢,這等狠毒,竟敢在你大仙麵前鬧鬼行刺。料你也不肯真心從我享那仙福,帶你同行也是累贅。好在老賊要到明日午時才醒,還有不少時候,足來得及。待我就在此地采取你的真陰,快活個夠,然後將你殺死,以消惡氣。此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我。”說罷,口念邪咒,將手一指,自身衣服一齊自脫。然後又朝絳雪誦咒比劃。絳雪自知不能再免汙辱,忿怒填膺,急得一顆芳心都要蹦將出來。晃眼仇人脫得精赤,又朝自己比劃走近,空自緊閉雙目,破口嘶聲哭罵,無奈身受妖法禁製,行動不得。忽然急怒攻心,口裏一甜,逆血上湧,就此暈死過去。

待有一會兒醒轉,迷惘中似聽耳旁有一生人呼喚,也未聽清生熟,一著急,罵得一聲:“妖賊!”身竟自往前縱起,迥非適才幹著急,不能行動神氣。睜眼一看,妖人不見,前麵林隙中隱隱有金光閃動,身側站定一個身著黑衣的道裝女子,正含笑望著自己。以為身已受汙,趁著妖人不在,欲尋自盡。回顧左側有一怪石,急不暇擇,將頭一低,奮身便要撞將上去。耳聽道姑說道:“姑娘身已脫險,何苦行此拙見?”話才入耳,身前便似有一軟牆將人擋住,再也衝不前去。跟著又覺有人在按左肩,回頭一看,正是那黑衣道姑。這時方覺身上衣服並未脫去。再低頭細一查看,因暈時身受禁製不曾跌倒,醒來人也立住,不特通體結束如初,連泥也未沾一點。回想前情,妖徒自身已經脫得精光,照那情形,一舉手,衣便自脫淨盡,怎會如此完整?直和做夢一般。心方駭疑,道姑笑道:“你疑心遭受妖徒毒手,為他所汙麼?哪有此事。你且放心,等我一說自知。我適才和白發龍女崔五姑同受南極島小仙源散仙謝道友之托,往天門嶺妖人林瑞洞中,救他一個被陷妖窟的師侄。到時恰巧這人已利用今日時機,自破妖法,解了真靈禁製,用他師傳法寶攻穿山石,由地底先期逃出,被一昆侖派道友救去。空中相遇,問起前情,得知洞中還陷有一男二女,內中一個已用智謀誘騙妖徒翟度同逃出來。依了崔道友本意,仍趕往天門嶺,將妖人一齊除去。但我近年已不再開殺戒親手殺人,又算出妖人還有三兩年數限,不到伏誅之日;那一男一女,也該受此一番報應,難滿自交佳運。此時愛之適已害之,將崔道友強勸回去。因我算出與你有緣,沈騰又力說你如何貞節忠義,便即回身追來。先用幻景,放出半天金光,將妖徒去路阻住,迫他下落。然後假裝尋查不見妖蹤,離此他去,其實我早降落。本應即時入林救你,無意中又在隔崖暗穀中發現一株靈草,打算連根移植回去,以備救人之用。嗣見妖徒出林升空瞭望,探我真走也未,一會兒便即落下。我還有他事去別處,此草不能帶以前往,必須先行移送回山,交我門下培植,因此前後略微耽延。先意妖徒雖然看破你的心意,至多強迫同行,不會再有別的變故。等我入林一看,他已將自身衣服脫盡,正用妖法解脫你衣,欲逞無禮。似此凶頑淫惡,萬死不足蔽辜,當時我便將他製住。知你不願見此醜態,又將此妖徒移禁林外,方始將你救醒。我也不親手殺他,少時自有處治。你如想家,我便將你送回。”

絳雪已看出這道姑星眸炯炯,寒光射人,臉色秀朗,豐度夷衝,不似常人。又聽說適才空中金光是她仙法幻化,看妖徒那麼怕她,又被生擒,定是朝夕向往的天上神仙無疑。忽然福至心靈,不等說完,忙即跪倒,拜謝救命之恩,哀聲哭訴道:“弟子幼遭孤露,現值義姊流亡在外,已是無家可歸。多蒙仙師慈悲,得脫苦海。隻求帶回仙山,永為奴仆,隨同學道,感恩不盡。”道姑笑道:“你的身世來曆,我已盡知。論資質人品,也配在我門下。隻是性情偏激,專尚義氣,不知是非輕重,是你短處,也還可以改過。你那義姊夫妻,一半宿緣,一半自取。此時惡難將滿,並且與我無緣。你卻不可多事幹求,累及自己。”絳雪本意拜師之後,求救瑤仙、蕭玉,不料先吃仙人道破。總算二人難滿,仍然有救,且入佳境,還稍放心得過。仙緣難得,怎敢違忤。隻得強忍悲痛,含淚謝恩,重又行了拜師之禮。道姑笑道:“徒兒天性真厚,煞是難得。他二人日後自有別的機緣,不必思念。待我發付了這妖徒,再帶你同行吧。”說罷,便向林外走去,戟指怒罵道:“我已多年不開殺戒,你也不足汙我飛劍。你自回山,由你那萬惡的妖師自行處治便了。”隨將手朝東西北三麵指了幾指,解去翟度禁法。仍回原處,帶了絳雪騰空而去。

原來翟度除精通本門妖法外,逃時還瞞了申武,偷入丹房,將妖道的法寶盜了兩件出來。帶一凡人同逃原極累贅,起初色欲蒙心,為絳雪虛情所愚,滿擬真心相從,供他時常淫樂,百凡皆非所計。及見絳雪不但順從是假,還想暗下毒手,如非見機得早,幾為所殺,仇怒至極。知道此女心誌難回,留著終是隱患;就此殺死,又覺白費心機,於心不甘。意欲就地先奸後殺,再行單人逃走。將絳雪製住以後,欲心大動,隻當對頭去遠,急匆匆將全身的衣服一齊脫盡。正要把絳雪脫光行淫,一眼望見法寶囊和寶劍放置地上,心猛一動,立即忙去拾起係向腰間。就這略一緩手的工夫,忽聽身後有一女子口音喝道:“大膽妖孽,惡報業已臨頭,還敢妄為!”知來敵人,大吃一驚,忙即縱身回看,見對麵站定一個黑衣道姑,正在戟指喝罵。因看不出敵人深淺,也不知是否先前空中所見克星,妄想先下手為強,更不答話,猛將飛劍化成一道黃光,連同本門獨傳烈焰針一齊飛出。跟著又將新盜來的兩件法寶相繼放出。一麵還想施展邪法時,誰知道姑通沒在意,隻罵道:“幺魔小技,也敢在我麵前鬧鬼。”說時,也未用甚法寶抵禦,隻一揚手,便飛出一片火雲,將翟度所放飛劍、法寶全數裹住,轟的一聲大震,火雲消處,紛紛化為無數紅黃色的殘煙,隨風消散。翟度見狀,萬不料敵人如此厲害,不由心膽皆寒,哪裏還敢抵敵,嚇得連衣服都不敢拾取,一縱妖風,就要遁走。道姑手又一指,閃電也似飛來一道金光,將他全身圍繞,往林外逼去。翟度見金光未下絕情,仍欲死中求活,暗用本門五遁法逃命,不知怎的,全失效用。嚇得在金光圈裏直喊:“上仙饒命!”道姑也不答理,直把他逼向林外,才喝道:“你這妖孽,如此淫凶,殺你汙我寶劍。等我事完,再來送你回轉妖窟,一任你那妖師發落便了。”翟度也知妖師凶殘,回去更無幸理,一麵察聽道姑動靜,一麵計算逃生之策。待了一會兒,道姑方始走來,重把前言說了一遍,又朝空中指了幾指,便收回繞身金光,帶絳雪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