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還沒見到他,意味著一切都還沒有開始,他們的繾綣和死神的邀請還沒有開始,愛與死亡像一根金線和銀線編織在一起,難以分開。
玉梅趕緊離開了國際禮拜堂向電影院走去。快到電影院門口的時候,純一郎走了出來,問道:“你去哪兒啦?”
“買點女人用的東西。”
“我還以為你施個分身術,和別人約會去了呢!”
“在你眼裏,我是這樣的女人嗎?”玉梅調皮地笑著說道,“還進去看嗎?”
“不看了,沒興致了。”
“好,那咱們壓壓馬路好不好?”玉梅挽上了純一郎的胳膊。
純一郎本來還有些生氣的,現在美女又是賠笑臉,又是零距離,他的氣也就煙消雲散了。
二人緩緩地走著,路人投來豔羨的目光,純一郎今天穿著筆挺的西裝,與玉梅就像金童玉女一般。
而在這條街的一家咖啡館的二樓窗口,有一雙眼睛將他們的高調戀愛盡收眼底,然後,鐵青著臉離開了座位。這雙眼睛的主人便是牛寶軍。
早上窩著一肚子火的牛寶軍本來想在咖啡館平靜一下情緒,結果居然看到更不想看到的一幕。直到回到國際禮拜堂,約翰牧師向他轉告了那句詩,但“梅花香自苦寒來”被約翰記成“梅花香苦難來”,他的腦子才刷地一下冷靜下來了。
牛寶軍追問約翰道:“約翰,你回憶一下那個女人,她是長頭發還是短頭發?”
“讓我想想,噢,是長頭發。”
“能確定嗎?”
“當然。她的頭發上還有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你覺得是真頭發,還是假發?”
“不像假的。”
“好的,謝謝你,約翰。”
早上的白玉梅和上午的白玉梅交替著出現在牛寶軍腦海中——天藍色洋裝的玉梅和米色洋裝的玉梅,短發的玉梅和長發的玉梅。雖然他在樓上遠眺,也能看清楚和那個俊朗的男人挽著手的玉梅是波浪長發,那麼約翰看到的就是這個米色洋裝的玉梅了。
為什麼白玉梅要換裝、換發型?忽而裝做不認識自己,忽而又來找自己?可約翰又說是真頭發,難道是兩個人?
牛寶軍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個午後,在重慶牛寶軍的家裏,王瀾正在熨燙衣服。牛寶軍的兩個同事敲開了牛寶軍家的門。
“快來屋裏坐,是不是給我帶來寶軍的消息了?”王瀾熱情地招呼著客人。
兩個人一臉嚴肅道:“嫂子,麻煩你跟我們到局裏去一趟,局座有請。”
“好的,我換件衣服。”王瀾走進了臥室。
此去是吉是凶?她一邊思考著,一邊迅速把一些紙張點燃了,丟在煙缸裏,然後在大衣櫥的鏡子前理了理頭發,拉開房門,跟著二人來到了局裏。
“局座,牛太太到了。”
“快請她進來。”
王瀾走進辦公室,見戴老板離座起身,過來和自己握手,心裏稍稍鬆了口氣。
“局座,不知道你找我來是?”
“喝茶,喝茶。”
“是不是寶軍有什麼不測?”
戴老板沒說話,牛寶軍是自己的心腹愛將,一直對黨國忠心耿耿,這次還把上海重地交給了牛寶軍,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牛寶軍的老婆居然是共黨,難道牛寶軍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共黨的奸細都滲透到自己身邊來了,這還了得!或者,牛寶軍並不知道他老婆的事情?
領導的沉默給了王瀾錯誤的信息,還以為是牛寶軍遭遇了什麼不測,她又急切地問道:“他死了?”
戴老板搖了搖頭,說:“不好這麼咒人家的啊,牛太太。”
“哦,那就好,沒有負傷吧?”
戴老板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我有個朋友想見你。”說完,對著身旁的副官手一揮,不一會兒,有個坐著輪椅的人被從辦公室的裏間推了出來,王瀾頓時臉色煞白。
坐在輪椅上的這個男子臉上都是烏黑淤青的痕跡,一看就是被毒打過,雙腿顯然被用刑,此人正是不久前剛剛和王瀾接過頭的老吳——重慶巴蜀學校的教務處處長。這個叛徒!王瀾在心裏暗罵著,並急速地想著應對之策。不知道是姓吳的自己被抓而咬出了自己,還是自己被跟蹤了,軍統把他抓來了先行審問?
如果是前者,她可以一概否認,也可以說自己不認識這個人,但如果是後者,否認反而於事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