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浮動,疏影落在紗窗上不停的搖晃,盼了很久,但終究還是那個光景。秦珂深深歎了口氣。春去秋來三個寒暑,他實在有些累了。人生盡多蹭蹬坎坷,但是太多的坎坷讓他已經看不到人生的希望了。三年前秦珂入選才子時落了第。他倔強不信邪,努力了一年依然落了,他不甘心又努力了一年,沒想到結果還是如此。孟子說:‘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餓其體膚,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他更願意相信這是說給執著者的格言,那終究跟他無關。他七歲能詩,十歲學琴棋書畫,十五歲時才名極盛。那時起,他胸有溝壑背負淩雲。時光荏苒轉眼已是十年,卻沒想到,到頭來自己盡是一事無成。十年生死兩茫茫,秦珂覺得未免太過悲愴,生死之下的活著或許才更加的蕭條迷茫。為生或者撲死都是一個單項的選擇,但活著卻要在茫茫紅塵中挑一種選擇。厭惡或者喜歡。對於他來說喜歡的已經成了奢望。剩下的隻有厭惡,數不盡的厭惡。燈焰隨風舞動,他的影子映在牆上,隨著燈光不停的晃動。他想:“或許下一個風起燈滅時,我就如牆上的影子,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晨起後,秦珂收拾好了行囊。今天他要辭別長君回到府山老家,昨夜翻來覆去思索了半夜,還是決定離開了。京城雖好卻不是他的歸處,還是早日離開的好,免得住的就了生出許多留戀來,反而麻煩。“這段日子多有叨擾,還望兄長見諒!”長君是秦珂的表哥,在京城為官。羅毅道他府上暫住了多日,心裏很是過意不去。“曦光哪裏話,既然,你執意要回去。就是我說破了嘴唇你也不會留下!這點錢是我跟你嫂子的心意,不能再拒絕違我們一點微薄的心意!”長君滿臉惋惜,他知道如果不是考官刻意的為難,以秦珂的才識,不說高中榜首,但至少也在三甲裏。這樣對秦珂或許不好,但是何嚐也不是一件好事。秦珂性格過於率直,才思敏捷使得心性尤為驕傲。與人相處自然少了幾分親近,多了一道隔閡。為官的都是一些人精,兩麵三刀是慣用的伎倆,一個不慎到時候落得家破人亡都是極為正常的事。所以做個平頭百姓也不見得時間壞事。“那曦光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曦光是秦珂的字。秦珂結果長君手裏的錢,放進包裹裏。“兄長就此別過吧!”秦珂起身上馬,對長君打了個稽首。長君再三叮囑秦珂,到家後務必寫信報個平安。秦珂再三保證後,長君在放開了馬韁。時值初夏,羅毅曉行夜宿,行了幾日到了西湖。一路上風景旖旎倒讓羅毅下第的苦悶減了不少。西湖盛景自古以來都為人稱道,其嫵媚的姿態自然不是虛名。羅毅找了家客棧將馬安置了下來,放好行囊換了件衣服,朝著西湖而去。湖水映著山色,不時幾隻水鳥落在湖中的沙洲上。岸邊的桃花早就開敗了,葉子裏已經可以看得見果實了。吹著的柳枝上新葉在水中隨風搖擺。堤岸上遊人三三兩兩,極為熱鬧。秦珂尋了塊幹淨平坦的石頭,麵朝著西湖坐了下來。幾個漁夫蕩著小漁船,唱著秦珂聽不懂的曲調,船頭各站著幾隻鵝,閉著眼睛享受著初夏的陽光。“住在這裏也是一件極為愜意的美事啊!”秦珂感歎道。“你本來就應該住在這湖邊上!”一個舒緩的聲音打斷了秦珂的感歎。由於欣賞湖光山色太過入迷,對身邊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也沒發覺。秦珂轉臉正好對上說話人的臉。原來是一個麵容清瘦的和尚,一身灰色的僧衣。滿含笑意的注視著秦珂。“師傅剛才說,我本來就該住在這西湖邊,是何道理?”秦珂趕緊起身,對著和尚打了個長輯,極為客氣的說道:“還請師傅指點一二!”和尚意味深長的打量了秦珂一眼,緩緩的說道:“你命無官星,就是再考個三次也不過是枉然!”秦珂心裏暗暗一驚,他與這和尚素昧平生,他為何會知道自己三次落榜的事情呢?秦珂略一思索,十有八九是騙子無疑了。所以羅毅也不糾纏,因為母親禮佛,所以秦珂從小對和尚尼姑都極為客氣。這騙子衣服和尚打扮,所以羅毅也不好為難。轉身打算繞過和尚。卻不知何故和尚總是擋在秦珂的前頭,怎麼讓都讓不過。秦珂心裏苦悶,好不容易出來看個西湖的風光,還遇上了這麼一個手底下有真章的騙子,看來自己還真是點背。秦珂見自己閃又閃不開,以和尚的伸手,他肯定也不是對手,隻好停了下來看看和尚擋住自己是何道理。“不知師傅擋住在下的去路是什麼意思呢?”秦珂見和尚盯著自己不言不語的,心裏有不安的問道。“我在這西湖邊等了你一月!”和尚麵帶微笑,雙手何在胸前,做了個輯說道。和尚的話讓秦珂更加的不解,一月前應該是考試剛剛結束的日子。和尚又怎麼會知道他一定會在今天經過這裏呢?“在下還是有些不解,還請師傅明示!”“一月前佛祖開示,貧僧與今日會在西湖邊遇一弟子,二十有五麵帶愁色,三載落第,於下月初見於故鄉樹下!”秦珂抬頭果然發現他選的適才就坐的地方恰好在一棵兩人合抱的桑樹下麵。心裏不禁有些悲戚。自己少年高才,卻沒想到落得一個出家的結果,委實可笑。不禁有些生氣地說道:“難不成佛祖的弟子都是強收的不成?今日如果我不做這佛家的門下!你將如何?”和尚也不言語,唱了句佛號,出手如電般拍在了羅毅的頭頂上。羅毅瞬間恍恍惚惚如夢如幻,待到慢慢安靜下來時發現已經到了另一個場景中。“娘?”秦珂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他躺在家裏的床上。母親正在給他察汗。旁邊不是西湖,也沒有和尚要收他做弟子。“又做惡夢了吧!看你滿頭大汗的,我打了點水給你擦一擦!”秦珂清晰的記得母親因病去世了後,他才去參加的才子的選拔。眼前的母親氣色十分的健康,沒有一點病態的樣子。羅毅爬在床上看著忙碌的母親,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感覺肚子也跟著餓了起來。“娘!我餓了!”秦珂仿佛好久沒有吃過母親煮的東西了,當看到母親時,就特別想吃她煮的東西。這種感覺忍都忍不住,像洪水一般將他給淹沒了。“我這就去給你做飯!”母親滿含慈愛的看了秦珂一眼,將一撮垂下來的頭發順到了耳後,擰幹了毛巾,端著盆走了出去。“好了!你最喜歡的炒醬菜還有麵條!趕緊吃吧!”母親一手端著一碗麵條,一手端著一碟菜,放到了秦珂床頭的桌子上。她自己出去拿了一個凳子坐在邊上看,微笑著托著雙手看著羅毅狼吐虎咽的吃相。“慢點吃!沒人跟你搶!”母親怕秦珂吃的太快嗆著,出言提醒道。“你這次回來住多久啊?”看著秦珂吃得差不多了,母親有些猶豫的問秦珂。“住多久?”羅毅有些疑惑,這不是自己家嗎?自己想住多久住多久,母親為什麼會這麼問他呢?母親歎了口氣,說道:“唉!自從你中了才子之後,一直在外為官!一年到頭也回來不了一次。我就是想你了也見不著!這次要不是你生病了,我也見不著你啊!”“這是怎麼回事?”秦珂思來想去,也沒有他中才子的記憶。有的隻是他考了三次落了三次的記憶,跟不要說做官一方了。秦珂越想越亂,忽然母親剛才的話點醒了秦珂。這次他回家是因為生病了,那就有可能是因為生病,使得他將一些記憶忘掉了,所以他才記不起來了。既然如此那自己那官也就沒必要去當了,在家陪著母親才是正理。“這次回來不走了!我以後都在家陪你!”羅毅將碗底舔了一遍,這個味道太記憶深刻了,就是一天吃三頓他也嫌不夠。“真的?”母親小心翼翼的確認道。好像生怕她聲音大了,將秦珂給嚇走了一般。“真的!我怎麼能騙您呢?”秦珂放下碗筷,肯定的回答道。“不走了?”母親對秦珂的回答有些難以置信,再次反問道。“不走了!”羅毅接著又很肯定的答複了一遍。“太好了!以後咱娘兩再也不分開了!”母親兩隻手在膝蓋上狠狠地拍了一把,笑容滿麵地開心的像個孩子似得。秦珂不禁有些心酸,看來自己離開的真的太久了。以後得好好補償補償母親才是。秦珂走到母親跟前蹲了下來,摸著母親滿是繭子的手說道:“母親這些年,你一個人辛苦了!”母親用另一隻手改在秦珂的手背上拍了拍,平靜的說道:“你爹走了以後就咱娘兩,生活雖然單調但也怎麼苦,你爹留下的東西也夠咱娘兩使用了!後來你去參加了才子選拔,一去三年。開始的時候,總感覺不踏實,好像少了什麼一樣,做什麼事都不帶勁。後來你回來說選上了,並且要去外地做官。讓我跟你一起去。可你爹還在這裏呢,我咋能留下他走了哩,我得守著他。我記得在我生你的前天晚上,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一個大和尚笑著鑽進了我的肚子裏,第二天你就生了。你爹說你以後一定能當官,當時還樂嗬了很久。卻沒想到他還沒見到你當官自己到先走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還在你也爭氣選上了官!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就想,要是你沒當官該多好,我守著你給你娶個媳婦,等你們生了孩子,我們一家子多好!”雖然母親說的很平淡。但秦珂可以感覺到母親心裏的孤單,一個人在夜裏對自己的兒子那種刻骨銘心的思念。也許在親情麵前所有自己的成就都一文不名,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