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介,孤介也。疾時不行正道之道,故曰若使我孤介之士有知天下之分,則使直道大行於天下。唯施是畏。唯,獨也。獨施正直,是畏眾邪?大道甚夷,實君臣之坦途也。而人好徑。以時人好邪道,我權輕不能製。朝甚除,盛修飾也。田甚蕪,奪民時也。倉甚虛,民乏食也。服文彩,君財豐也。帶利劍,好戎裝也。默飲食,祆珍羞也。財貨有餘,厚歙得也。是謂盜誇,不義而得,非盜而何,曾無作色,乃更誇示。非道也哉。也哉者,歎辭也。盜已非道,況更矜誇?誠如斯人,實堪興歎。
善建者不拔,善建國立身者必以德,以德者則身不危而國不拔。拔,傾拔也。善抱者不脫,脫,失也。夫建國者抱民,立身者抱神,若皆以德,則無脫失也。子孫祭杞不輟。輟,止也。善以德建國抱民者,則子孫繁昌,世世祭杞不輟止時也。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以德修身,諸偽鹹盡。修之於家,其德乃有餘;以德修家,慶流後嗣。修之於鄉,其德乃長;以德修鄉,日益遠大。修之於國,其德乃豐;以德修國,君民充實。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以德修於天下,則比屋可封,化被異域,故梯山航海而朝貢焉。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國觀國,以天下觀天下。但對觀之,則興亡可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以此。以上事所以知之也。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夫懷德深者,性之與狀並如赤子。赤子以其始生,其色赤,故因而名之。毒蟲不螫,毒蟲者,蜂薑也,以尾端肆毒曰螫。猛獸不據,猛獸,虎豹也,以爪擊按曰據。玃鳥不搏。玃鳥,雕鶚也,以羽距擊觸曰搏。含德之士,盡喪諸偶全其神,故得三者常避之。又雲:三者比身中貪邪毒害也,言含德如赤子,則貪邪毒害無由幹身也。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喜怒而權握至堅者,性專也。未知牝牡之合而竣作,精之至。豈識男女之會而陰常勁者,精全也。終日號而隘不嘎,和之至。雖啼之竟日而聲不斯者,和之極也。知和曰常,赤子有此三能者,以和之至也。而含德之士知之,故常存。知常曰明。能知常存可謂明矣。益生曰祥,於自然之分,加之毫芒,則化凶為祥也。心使氣曰強。和氣至柔而為強者,由心發怒使之然也。物壯則老,壯固老之階也。是謂不道,既不能自老反少,則必無全和之道。不道早已。令止而不為也。
知者不言,忘言者,知之盛也。言者不。未知,故滯言也。塞其兌,不要目視。閉其門,不假口說。挫其銳,摧其誌也。解其紛,虛其心也。和其光,時明則明。同其塵,時暗則暗。是謂玄同。無所不同。故不可得而親,仁不見也。不可得而疏;跡無汙也。不可得而利,善外物也。不可得而害;不貪餌也。不可得而賤。抱道德也。故為天下貴。為人至此,始可為天下至道。
以政治國,用教令者。以奇用兵,尚詐計也。以無事取天下。獨無事者取天下人心,順而為帝王,與夫二子之為理,豈同日而論哉。吾何以知天下之然?以此。我何以知以政與以奇不足以取天下,唯無事者乃能取天下之心而為之主,以下文知也。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此說以政之君也,禁令繁密,民皆慮其抵犯,不敢雲為,日至貧也。民多利器,國家滋昏;民皆畏死,因須挾藏弓矢以衛其生,故國家日益昏亂。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此說以奇之君也,誌在用兵,篤好奇詐,兼崇攻守之具,則民莫不役智詐淫奇之物也。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法物者,則巧極人之所作之物也。所作之物出於常情,獨懸善份,是以多有竊其法式,盜其財物,由按物滋彰之過也。故聖人雲:我無為而民自化,我但拱默而已,而民皆化之。我好靜而民自正,我但以靜自持,而民皆化,不為邪也。我無事而民自富,我但無事,民不失業,當自富矣。我無欲而民自樸。我但無欲,而民自崇本也。
其政悶悶,君不生事以擾民,似悶悶然無所能為。其民淳淳;民安於清靜之中,故日益於敦厚也。其政察察,君政嚴而民無所措其手足。其民缺缺。動則觸綱,故畏而避之,由是日益凋殘。禍兮福之所倚,倚,因也。聰明之君省己修德,從凋殘之中一變為淳和也。福兮禍之所伏。伏,藏也。庸昏之主以淳和為己德,遂虐法,從淳和之中複化為凋殘也。孰知其極?如糺纏也。其無正耶?禍福倚伏,豈無正耶?必有正耳,正在有道之君也。正複為奇,善複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以正為詐,以善為妄,此迷惑之人常情也。人為此迷,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久矣。是以聖人方而不割,自正而不惡物邪。直而不肆,不引之使人見。光而不耀,葆之而不炫也。廉而不穢。不以己潔而嫌物汙。
治人事天,莫如嗇。嗇,儉也。治人得人心,事天合天道,無如節儉。夫唯嗇,是謂早服。夫獨能行儉德者,則民無不早賓服也。早服謂之重積德,儉德為一,早服為二,自一至二謂之重積。重積德則無不克。克,能也。積德則無不能也。無不克則莫知其極,無所不能,則不可量。莫知其極,可以有國。德不可量,然後能為有土之君。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母,養也。有國有民,以道養之,則社稷福祚,可以久長矣。是謂深根固帶、長生久視之道。如藝樹,根探則蒂固,雖有大風,亦不能拔其本,落其花實也。積德之言,其厚國也亦如是矣。凡言長生久視,言聖人立法於不朽,以濟活天下無窮之利,非存有礙之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