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梓沁嚇得臉色慘白。
梓沁——倒在溝裏的肖明川,向著郭梓沁本能地伸出了求救的右手。
郭梓沁傻呆呆地張著嘴,像是忘記了身上還長著兩條腿。
賈曉也給嚇蒙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絕望中的肖明川,側頭一看,翻滾的洪水頭,推著一股巨大的氣流撲過來了,他拚命往起爬。
剛剛,就在肖明川回頭一看這工夫,郭梓沁啟動了,但是不順利,一隻腳給帆布包的帶子掛了一下,帆布包飛了出去,他踉蹌了幾步就摔了跟頭。爬起來後,他飛跑到溝邊,身子往起一騰,跳進溝裏,撲向拚命掙紮的肖明川。
溝上的賈曉,這時也衝了下來。郭梓沁撈起地上的肖明川,肖明川的褲子纏在腳上,亂踹時嗷地叫了一聲,身子隨之挺不直了,直往下癱,像是傷到了哪兒。
急出一臉熱汗的郭梓沁,說了句什麼,就一貓腰,扛上肖明川調頭往溝上跑去。途中,肖明川的褲子脫離腳麵,掉到了溝裏,被一股強勁的風拎走了。
賈曉在溝邊搭把手,肖明川就這樣死裏逃生了。
郭梓沁和賈曉,架著肖明川往高處走時,轟轟隆隆的山洪,在他們背後飛速奔騰。賈曉驚慌慌扭頭一看,瞳孔頓時放大了,因為三菱吉普車已經沒影了,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此處安全了,三個人停下來。
郭梓沁氣喘籲籲,看著坐在地上的肖明川。肖明川的右腮上有血跡,身上的茄克衫幾處撕裂,貼身的白色秋褲,褲襠都裂開了,左腳上的旅遊鞋也跑丟了。
而肖明川眼裏的郭梓沁,這時也是衣衫不整,寸發上蓋著塵土,右臉上有一道輕微的劃痕。肖明川想說什麼,但他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是幹動了幾下嘴。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就別說這救命之恩了。肖明川的眼圈,刷一下紅了。
郭梓沁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又擦了腕子上的手表,問,傷哪兒了肖處?
肖明川彎著腰,捂著右腳,咧嘴道,可能崴了右腳。
賈曉蹲下來,瞄一眼肖明川的傷腳說,剛才嚇死我了肖處。
肖明川知輕知重,忙衝賈曉感激不盡地說,謝謝老弟。
賈曉接下來,就顯得很會來事,歪頭挑了一眼郭梓沁說,謝我啥,要謝,你謝郭處吧肖處。
肖明川挪了一下屁股,望著郭梓沁的臉,心裏禁不住一顫,哽咽道,今天沒你我就完了,郭處。
郭梓沁單手托著下巴,不鹹不淡地說,沒讓你抓住這個流芳百世名垂青史的機會,我這心裏,還在忽忽悠悠呢,是不是對不起你肖處?我是不是又幹了一件多此一舉的事呀?
對郭梓沁沾到嘴上的便宜,肖明川心裏,非但沒像以往那樣咯咯嘰嘰,反倒熱乎了一下子,看來這死亡線上的交情,確實能把人身上長期別著的某一股勁給顛覆過來。
賈曉嘴勤快,又開了口,郭處,沒想到你這麼生猛,愣能扛著比你重的肖處跑上來,這要是換了我,非得在半道上永垂不朽。
郭梓沁抖了抖頭,摳著衣袖上一個口子說,千載難逢,肖處好不容易給我這麼一個當英雄的機會,你說我能不超水平表現嗎?
賈曉咬著嘴唇,瞥了肖明川一眼。
肖明川這會兒的感覺很奇妙,郭梓沁越是拿他逗悶子,越是拿他開涮,他心裏越得勁,越暖和,越知恩,他甚至都想去擁抱郭梓沁和賈曉。
賈曉轉過頭,一眼看見了郭梓沁剛才踢飛的那個帆布包,忙起身走過去,把包揀回來,遞給郭梓沁。
郭梓沁右手接過包,左手在包的底部掐了幾下,眉頭不由得一皺。他的這個多少有些受驚的神色,差不多保持了六七幾秒鍾,他才把帆布包提過胸口,神情專注地上下抖動。
嚓啦嚓啦……嚓啦嚓啦……從包裏抖出來的聲音,聽著像是碎碟子在碰撞破碗。肖明川和賈曉的目光,都給嚓啦聲吸引過去了。郭梓沁臉色有點僵硬,停手後好長時間,他才把帆布包放到地上,打開拉鎖。他把右手伸進帆布包,摸出來一樣東西,瞅了瞅,聞了聞,捏了捏,像是在尋找什麼感覺。
就在肖明川想開口說話時,郭梓沁抬屁股站起來,衝著山洪狂泄的寬溝,猛一揮胳膊,就把手裏的東西甩了出去。意外破碎的這個彩繪陶罐,正是那會兒任國田打算送給白書記的那一個,後來給郭梓沁調包留在了手裏。至於說郭梓沁這次出來為什麼要帶上這件寶貝,想來也隻有他郭梓沁心裏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