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郭梓沁打開包,取出一個用羊絨氈包裹著的圓東西。不等剝開羊絨氈,郭梓沁就已經知道裏麵的東西是件值錢的古董了。等打開包一看,還真就是一件精美的彩繪陶罐。罐身上,幾個宮女模樣的女子,雖說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殘跡,但這並不損壞她們舞姿的連貫造型,裙帶或飄或飛,動感細膩,甚至是因了歲月在她們身上添加了這樣一筆輕微的殘跡,反倒給了她們身軀釋放動感和美韻的更大空間,遠古女人的優雅氣息撲麵而來。
郭梓沁心裏讚歎不已,嘴裏不停地哈哈嗬嗬。盡管認出是件寶貝,但卻無法感知這件寶貝的商業價值和藝術價值,他隻是想到這個彩繪陶罐,不說是任國田家裏的鎮宅之寶,至少也是他藏品中的精品,這一回他的賭注下得不小啊!原樣收好古董,郭梓沁的心又開始往下墜了,原因是先前還覺得自己是這場礦難的旁觀者,現在看來,事情不那麼簡單了,這時候替任國田往白書記家裏送這種東西,旁觀者的身份丟失了不說,而且是照直往礦難裏插了一腳,除非明天白書記死活不收這件古董,可是白書記死活不收的話,回頭又怎麼向任國田交待呢?想想自己過去與任國田做過的那些交易,說起來盡管都與這起礦難不搭界,但礦難與任國田有關,鬼知道任國田在危難關口會是什麼樣子?人在一敗塗地時,往往經不住折騰,吐著吐著,膽汁就吐出來了。郭梓沁越想心裏越沒底,頭皮一會兒發麻,一會兒發漲。
然而,六神無主的感覺,最終還是沒能撐破郭梓沁動蕩不安的心,等冷靜下來後,他就找到了一個上能上,下能下的對策,準備繞路行事。
轉天上午十點多嘴鍾,郭梓沁拎個空包,租輛車離開了縣城,一猛子紮到光陽市。這次郭梓沁沒有直奔白書記家,而是先去了八棚街,轉了幾家店鋪,掂量準了才在街西頭一家古玩店裏,買了一件仿古的彩繪陶罐。陶罐的大小、式樣,還有彩繪圖案什麼的,都與昨晚任國田送來的那件彩繪陶罐相似。
調包——這就是郭梓沁找到的那條繞彎路。
郭梓沁領教過白書記在古玩上的鑒賞眼力,算計著等會兒白書記見了這個仿製品,手自然不會伸出來,這樣自己在白書記家的事就算辦利索了,等回來後再把包裏的假貨,換成原來的真貨還給任國田,想必任國田再怎麼懊喪,也找不到埋怨自己的理由,而自己在這件事上,也僅僅是破費了幾個錢。至於說事後白書記在消化這件事時,郭梓沁倒是不擔心自己能露出什麼破綻,因為此事讓自己從中這麼一做手腳,真真假假麵目全非了,往後除了自己,怕是沒人再能說明白了。
由於事先沒有預約,郭梓沁到了白書記家樓下時,意識到應該先打個電話上去,就掏出手機,剛摁下兩個號,手指就不動作了。
此時的郭梓沁,忽然想起一個在來之前本不該忽視的問題,那就是在這個非常時期裏,白書記願不願意見自己?再就是白書記這會兒在不在家裏?郭梓沁抬頭望著白書記家,心裏直敲鼓。唉,兩隻腳已經踩到了白書記家門口,那就碰碰運氣吧,郭梓沁打通了白書記手機。郭梓沁運氣不錯,白書記在家,沒拿這事那事攔擋他,讓他上去。
進了白書記家,白書記還是像過去那樣招待郭梓沁,說說笑笑,閑話不斷,郭梓沁用心應酬,時刻準備捕捉合適的機會,往任國田托付的事上切話。
任書記這次又給我送什麼好東西來了?白書記指著茶幾旁的包問。
問話來得突然、準確,明白,這讓郭梓沁躲閃不及,臉上驚訝了一下,機械地動了動嘴唇,含含糊糊叫了一聲,白書記。
白書記說,拿出來,看看是什麼寶貝。
郭梓沁下意識從包裏拿出東西,打開羊絨氈,把彩繪陶罐捧給了白書記。
白書記接過彩繪陶罐,舉到眼前,轉著看了好長時間,自言自語道,開眼,拿到故宮裏去品評,也是件寶物啊。
白書記的這番評語,讓郭梓沁有些發蒙。他想白書記這是看走眼了呢?還是故意跟自己兜圈子玩?白書記站起來,將彩繪陶罐往下落落,兩隻眼裏的光,順著罐口伸進去,而這時郭梓沁的心,就莫明其妙地動蕩了一下,眼神也不大對勁。緊接著,他就聽到了彩繪陶罐落地的破碎聲,一些碎片打到了他的腿上,上身似乎也遭到了碎片的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