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川拿起茶杯,看著杯裏輕輕晃動的綠葉說,我整天在外麵跑,信息量有限,韓局長。
韓學仁放下茶杯說,其實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有些碎嘴的人嫉妒,用心不良,在背後嘀咕我和你串通一氣,拿募捐做幌子搞錢。
肖明川緘默不語。
在過去的這些天裏,肖明川好像沒聽到有人針對募捐這件事胡說八道。不過他轉念一想,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也是可能的,而自己的耳朵沒捕捉到那些雜音說來也是正常的,這年頭不好聽的話,哪能直來直去地往人耳朵眼裏鑽,總是繞著人的耳朵走嘛。再就是,說自己在乎這點錢倒是不為過,可是講韓學仁貪這點錢就眼淺了,韓學仁就是再想錢,手也伸不到這點錢上,也就是說,他不會為這點錢去冒半點風險,更何況又不是獨吞,與自己還有個分成關係。
韓學仁說,雖說都是些捕風捉影的瞎話,可傳開來,尤其是傳到北京,怕也是件有嘴難辯的事,至少會給大家留下一個灰色印象。不過我倒沒什麼,我都這個歲數的人了,腳底下也沒多少路可以走了,更沒有一官半職的想頭了,而你就不一樣了,肖處長,你要是在這件事上背了黑鍋,花了臉麵,將來受到的損失,恐怕就不好估量了。肖處長,你的前程,在我看來還是蠻有奔頭的。
肖明川意識到他下麵還有話,就沒在他的這個停頓處接茬,而是抽了兩口煙。
韓學仁彈掉煙灰,繼續說,算了算了,沒影的事,說也是沒影,不費那個腦子了,還是說一說看得見摸得著的事情吧。肖處長,你募捐到的錢,現在看來充其量能夠石崖畔村還掉一半的借款,餘下的借款,你說石崖畔村有能力償還嗎?要說他們短缺那點錢,擱在咱們項目部不算個事,可是放在石崖畔村裏,就是個大難題了,你說呢,肖處長?
肖明川的腦子緊轉,他在琢磨韓學仁這番話的主題究竟夾在哪裏?他試探性地說,韓局長,咱們項目部要是能夠幫石崖畔村一把,那問題就容易解決了,你說呢韓局長?
韓學仁點著頭說,你這話沒有錯,而且事也不難辦,隻是名目不好找啊,別到頭來再叫一些人說個亂七八糟,把你二次裝進募捐箱裏倒騰,那樣的話,我可就對不起你了肖處長。
名目?什麼名目呢?肖明川幾經琢磨,終於對韓學仁說的那個名目有了感覺,就再次試探道,韓局長,如果咱們項目部願意支持一下石崖畔村,那募捐這件事,我看可以由我個人行為,轉換成項目部的集體動作,由私轉公,我感覺這樣就名正言順了,不知我這麼想,合不合適?不會給項目部添亂吧韓局長?
韓學仁看著肖明川,臉色有些遺憾地說,募捐這件事,你費了半天勁,心思更是沒少動,到頭來從中見不到你的身影,你心裏能平衡嗎?
肖明川說,出這份力時,就沒想過那麼多,韓局長。
韓學仁笑笑說,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你適時退出來,也確實是件利大於弊的事,省得再找不必要的麻煩了,到時項目部一張支票,直接打到洪上縣,這樣村裏省了事,你也省得跑腿了。
肖明川這就徹底明白韓學仁今天請自己來這裏的真實用意了,不就是要在募捐款這件事上潤色,把自己的身影塗掉嘛,於是就不失時機地把態度亮給了韓學仁,說,韓局長,那我可要替石崖畔村的父老鄉親,謝謝您了。
韓學仁站起來,抻抻腰說,我也是覺得那些鄉親們值得同情,不然我也不會把這募捐的事接過來。好了肖處長,這件事,就說到這吧,下來我跟唐總經理碰一下。不過你盡管放心,肖處長,不管遇到什麼麻煩,我都會盡力促成此事,也好讓你肖處長,及早從漩渦裏解脫出來,輕輕鬆鬆幹工作。走走,打球去。對了肖處長,我剛才說的那隻德國球,好像離你隻有一手之遙了。
肖明川笑著上了球道。他頭一擲,就擲出了一個大分瓶,二補時,滾出去的球,居然穿襠了,一個瓶也沒碰到。再看韓學仁,出手幹淨利落,打了一個大滿貫,贏家霸氣,就這麼在球道上玩了出來。
第二天上午,肖明川就把募捐的轉手手續辦清了,之後他來到韓學仁辦公室彙報,韓學仁情緒不錯,笑道,送人玫瑰,手留餘香。
肖明川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說,謝謝韓局長。
韓學仁走到書櫃前,打開門,抱出一個黑色提包,放到桌子上說,送給你的肖處長,正宗德國保齡球。
肖明川望著黑色提包,再次說,謝謝韓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