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那就先去客廳喝茶,茶早就泡好了,可能這會兒都涼了。
他說,我就想喝涼快的東西。
他身上的煙酒氣味,噴發一樣釋放出來。
她抽了一下鼻子說,要不,你先衝個澡吧。
他搖搖頭,執意要去喝茶,她隻好把他送到了沙發上。他坐下來,摸了摸身上,沒有摸到煙,就笑了笑。然後一抬胳膊,就把她摟住了,斜著身子子歪著頭,死死地盯著她的臉,眼神都要凝固了。
她歎口氣說,你這麼看我有什麼用?你都喝成了這樣,你還能做什麼?
我心裏……難受。他閉上了眼睛。
她沒辦法弄明白他此時所說的難受,究竟是因為喝酒喝出來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麼而生成的?但不管是哪一種,他的難受,都讓她心裏不好受。她摸著他的臉說,喝茶吧。
他喝掉一杯茶,她就給他添上一杯,當他喝到第三杯的時候,他的頭就歪在了她的懷裏。她哆嗦了一下,擔心他在沙發上睡著了,那樣的話,他今夜就有可能在沙發上睡一夜了,因為他的塊頭實在是太大了,她搬不動他。
她的嘴貼著他的耳根,像哄孩子似的說,聽話,起來,走幾步到床上睡去。
他哼哧了一聲,像是要起來的樣子,可是沒有抬屁股。
她輕輕拍打著他的臉說,你應該心疼我,我真的弄不動你。
他又一次睜開眼睛,努力站了幾次,才讓沉沉的屁股離開沙發,搭她一肩之力,拖著搖搖晃晃的步子去了臥室。他倒在了床上,她把他的頭,手,還有腳擺弄順了,為的是讓他躺得舒服一些,盡管她明白此時的他,是不會享受到自己現在所能感覺到的那種舒服。
她在床邊坐下來,右手在他汗氣濃重的頭上不停地撫摸。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停止了撫摸,下地活動了一下腰,然後開始退他身上的衣服。他已經不知道配合她了,所以她的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吃力,等到把他身上的衣服脫幹淨時,她的臉上已經開始往下流汗了。她換了幾口氣,挺著酸溜溜的腰去了衛生間。一陣嘩嘩的水聲過後,她端來一盆溫水,水裏浸著一條桔黃色的毛巾。她把毛巾攥出來,一條腿跪在床上,一條腿支在地上,悠著手勁,仔細地給他擦臉,擦過臉,又從上到下給他擦身子。毛巾反複洗了幾次後,盆裏的水就不見清亮兒了。
他打起了呼嚕,不算響,倒是有點憋悶。
現在她開始用酒精給他擦身子了,她是醫生,她懂得這時用酒精可以幫他降一些體溫,還能除除酒氣。她看著手裏準備換掉的棉球說,都黑了,該洗澡你不洗澡。
你這裏有個痦子,以後你就是丟了,我也能找到你。她說,手指頭在他肚臍眼右下方按了一下。
她又換了一個新棉球,棉球很白,給燈光一照,都抽出了銀絲……
好了,她對著他說,額頭上的汗珠滴下來,落地的聲音都給她聽到了。
她取來一條白色毛巾被,小心翼翼給他蓋上,然後就去了另一個房間。工夫水大,她又回來了,換了一身潔白的連衣綢裙。她上了床,半撐著身子,側躺著,輕輕地拍著他,盡管她清晰地聽到了他均勻的呼嚕聲,但她還是生怕自己的動作把他驚醒。
她拉了拉被角,再次將他的小腹蓋好。她望著他沉睡著的臉,此刻顯得那樣安詳,沒有憂傷,也沒有痛苦,像個熟睡的大男孩兒,左手就忍不住地撫在了他的臉頰上。他的臉已經不那麼燙手了。
想著明天,這個躺在身邊男人,就要離開四仙鎮,離開自己的視線,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再想想他明天踏上的路可能不會平坦,還有他們黯淡的未來,就有一股酸水湧上心頭,眼淚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這一夜,肖明川睡得很沉,而詹彌卻無法入睡……他們相依相偎,就這樣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