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年後·祖宗雖遠,祭祀不可不成 修(1 / 2)

接到河曉寧電話的時候,是農曆正月初八的清晨。龍雲悠剛剛回到陽城,正在回龍家莊的公交車上繞著盤山路轉圈圈。電話裏河曉寧沮喪的告訴她說,好心替三年沒回家的同事值班,準備等初八換好班再回家去看看,沒想到初七,幫看門的大爺抬鋼筋,一個沒控製住滑倒,就砸了自己的腿,生生斷了。

掛掉電話,車子正好到了站。龍雲悠提著簡單的行李,在莊頭的小賣店買了上墳燒的紙錢、香和酒,還有一些糕點水果,便上了東山。

東山上龍家祖墳,每座墳頭上都壓了新紙,龍雲悠發現周圍的雜草也都清幹淨了,便隻是將墳口燒過的紙錢灰往邊上撥了撥,放下東西,點上香,仔細擺起貢品。

煙香嫋嫋,漸漸環繞起來。龍雲悠記得,第一次來上墳的時候,進叔說過香是信,陰陽兩界點好香後,才可以說話。所以後來每年來,她都記得這點。因為不是男孩,過了三周年之後是不允許再來上墳的。可龍雲悠偏不。一年都沒有落下過。

因為爺爺說過,祖宗雖遠,祭祀不可不成。

因為爸爸,除了自己,沒有別的孩子了。

“爺爺……爸……雲悠來看你們了……”

一晃十年。龍雲悠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可是喊出聲後,便一下哽住,再無法出聲,淚就那麼悄無聲息毫無預兆的湧了上來,大顆大顆的滴落在她跪立麵前的黃土地上。

一個人一生,能有多少個十年。

十年間。龍雲悠高中讀完,大學畢業,工作許久,如今也可以獨當一麵。

十年間。龍雲悠從15歲到25歲,當年的小兔子發卡早已再尋不見,輕雅的藏青發帶,圈圈的繞住一頭烏黑長發。媽媽編的玫紅圍巾短了,舊了,放在衣櫥的最下方。雪頸上,有深咖色在飛揚。

十年。龍家刁蠻任性而又透明純粹的小孫女龍雲悠終於長成了亭亭玉立的美麗女子。

可是那個,沉默的,寡言的,身上常年彌漫著好聞的青草味道的少年,卻再也不見。

紙錢揚起輕煙,便有帶著火星的紙灰高高飄起,在這兩座孤獨而安靜的墳堆前飛舞著。龍雲悠靜靜流著淚跪在那裏,任煙香繚繞了視線,紙灰零星的,落在纖弱的肩頭。

一年一次短暫的團圓,如果這樣的聚首算是團圓的話。快晌午了,龍雲悠輕輕拭去腮邊殘留的淚痕,深深望上一眼,才磕頭起身。

山腳下,一個戴著棉帽穿著棉襖的鄉下男人站在那裏。見到龍雲悠,他快步迎上上去。

龍雲悠睜大了眼睛,“進叔”!

龍進依舊憨憨的笑著,“雲悠啊,幾年不見,都長成了大姑娘了。”

龍雲悠也笑著,見到親人似得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進叔!這些年你可好啊?”

龍進粗糙黝黑的臉龐上滿是久別重逢的笑意,“年前我幾乎每天都來,就想著是不是能遇上你,沒想到今個兒來終於見到了。……你二叔初三就去南方進貨去了,二嬸初五剛過回了娘家看她病重的母親。雅波年前剛生,在婆家坐著月子。我就想著,老宅子現在空著,沒人,你要是回來,能回去住上一宿,哪怕回去瞧上一眼呢……”

龍進問詢的眼神掃過龍雲悠漆黑的雙眸,小心翼翼地說著。

龍雲悠表情略一停滯,半響,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龍家老宅在整個龍家莊的最西頭。其實最早最早的龍家莊,幾乎都是龍家的。明清的時候,龍家莊基本沒外姓。那時候龍家老祖宗有位中了舉人,據說在京城做了大官。後來慢慢家道中落,龍雲悠老爺爺也就是曾祖父,開始做起了藥材生意,遠近幾個莊子都到老龍家藥鋪來進貨,生意興隆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