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遠處湛藍的天空下是美麗的雪山,那長年積雪高插雲霄的群峰,被清晨第一縷陽光裹上一層金邊,似隱似現的壯美波瀾。

蘇靜溪進藏後下到對口支持的縣城已經有三四天了,這裏的海拔比拉薩還要高兩百多米,所以晚上休息的時候會不可避免的出現胸悶氣短的症狀。

她供職於當地縣級人民醫院,條件簡陋,整個醫院隻有內、外、婦三個科室,門診室位於二層,類似筒子樓,每間房間隻有五平米左右,輸液室隻能放得下兩張病床,醫生辦公室都是最老式的座椅,油漆斑駁,值班室裏麵兩張單人床,隻有汙跡斑斑的床墊,一張床空空如也,另一張上堆放著幾個打成包的鋪蓋卷。

屋子裏惟一的電器是一台21寸的電視機。

過道裏擺放著煤氣罐和煤氣灶,已經烏黑得看不出模樣,接待的醫生說病人會在這裏做飯。

蘇靜溪大致能懂得緣何蘇靜言對她援藏的態度一直不讚成,條件艱苦除外,在這裏最難以忍受的是寂寞,她的手機幾乎隨時處於無信號的狀態,因為是牧民區,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語言不通,夜晚失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幾乎是抱著一種自虐的態度在修行……

醫院的旁邊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座寺廟,每天都會有僧人們活躍在辨經場上進行辯經活動。蘇靜溪去看過,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他們虔誠的模樣每每讓她有莫名的感覺,究竟一個人一生能堅守一種信仰是幸或不幸?

最能讓她開心的莫過於對於病人的救助和康複。

她來到半月左右的時候救治了一個風心的老人,他已經風燭殘年,不願再去遠方折騰。

由於醫療器械短缺,她隻好徹夜守在病人旁邊,已防備突發情況。她站了一夜,間斷做了六個小時的複蘇,終於讓病人在淩晨時分轉危為安。

老人的孫子是個十多歲的少年,高原紅的皮膚上鑲嵌兩顆黑葡萄似的眼珠,他在縣上的中學讀書,漢語不錯,經常會在放學後跑過來請教功課。

閑暇休息的時候,蘇靜溪去附近的市場逛了逛,西藏有很多珍稀的藥材,她買了一些,準備下次回去的時候給蘇靜言寄過去。

其實,他未必用得著。

隻是,蘇靜溪管不住自己。她曾經想過,或許這半年也就這麼過去了,等到回歸自己的生活時,她能不再像一個行屍走肉一樣生活,她能真正的接受陸霖。

卻沒想到,一場意外的地震讓她見到了本該在異國的蘇靜言。

他就那樣不管不顧,拖著病骨支離,執意上了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尋她。

蘇靜言是先飛到了銀川,然後驅車入藏,他深知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選擇保守的路線,盡管他一刻都不能再等。

當雄地震,蘇靜溪一行援藏醫生全都趕到震中進行支援。

救援工作進行並不順利,臨時搭建的屋棚不突降暴雨,引發的泥石流致使國道中斷,部分橋梁、水渠被衝毀,縣城的積水高達二十厘米。蘇靜溪跟隨醫療隊去周邊牧區救援群眾回來的路上遇到泥石流衝垮山路,回頭的路也被掩埋,一行人被困在山道上。

車上除了四名醫生還有一家三口藏民,戶主用生澀的漢語跟司機溝通,除非暴雨把路上淤泥衝垮,或者有挖土車用外力挖開,再無辦法,兩處滑坡相隔兩公裏的樣子,右側就是深穀,上天入地無門,隻能等待救援。

手機信號時斷時續,好不容易聯絡上縣城的工作人員,但是由於人力物力財力均有限,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脫困。大雨傾盆,隨時有再次遭遇泥石流的可能,車上的氣氛凝重,每個人都在擔心是否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蘇靜溪有隱約的恐懼,她並不害怕死亡,或許是因為學醫的關係,又或者最近她的生活狀態實在太糟糕,人生至苦,求而不得,再沒有誰比她體會的更加深刻了。

蘇靜溪的手機沒有信號,能做的唯有等待。

同行的有個男醫生捏了捏藏族孩子的臉,對蘇靜溪說:“我兒子跟他差不多大,上小學四年級,門門功課都是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