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年歲次農曆的馬年，是王佳欣的本命年，才去年臘月底，王李氏就在原上集上為佳欣買了一條紅腰帶綁在了佳欣的褲帶上以求平安。正月初一，佳欣穿了張軍儒老婆子寄來的一身牛仔服，將馬年的紅腰帶綁在牛仔褲的褲帶上，藍裏配紅，好看極了。佳悅、佳成也鬧著要時，王李氏就說“等你倆到本命年時也給你倆買，其他年月戴不得。”
正月十六就收寒假了，佳強姊妹六個又去上學了。十九後傍黑兒，王李氏和懷仁、懷義拿著今天幹活發的三盒延安牌香煙剛進街門，就聽見廳堂裏有個外人在說話。“媽，伯，誰來了？”王李氏朝廳堂喊去。“媽，我語文老師來了”，小佳成從廳堂裏跑了出來。王李氏喊了懷義進了廳堂，懷仁也跟著去了，隻見廳堂的老爺椅上坐著是五十出頭的兩鬢斑白，戴著大眼鏡的周老師。“周老師，你來了，我給你倒水”“不客氣了，我剛給老隊長也說了，我再給你幾個也說個，咱佳成娃靈醒很，可說話好像有點咬舌兒，有時咬字不真。。”“我看娃好著呢?”懷義笑時嘴角上翹。“年時個我也沒發現，今年開學課本的第一課《我家的老黃牛》，我叫咱娃給全班當表率朗讀時，班裏娃就笑個不停。後來我才聽出來了。。你倆跟他伯在這，就叫娃給你幾個讀”“成娃，你給伯取書來，給我跟你爸和你媽讀，哦？”佳成取了語文課本，大聲地讀了起來“我家的老黃liú（牛）我的爺爺養了一頭老黃liú（牛），它喜歡吃青草。。我正在菜園裏拔nà（辣）子時”“咱成娃讀的真好像有點不對”，懷仁看著懷義和守金老漢道。“你倆說，有啥不對的嗎？”周老師看著懷義和王李氏隻瞪著眼睛。“好著呢，哥，哪塊兒不對呢？”“佳成，你給你爸你媽光讀老黃牛、辣子”周老師有點躁了。“老黃liú（牛），nà（辣）子”，佳成一字一停地讀了一遍。“他爸，咱娃好像讀不準‘牛’和‘辣子’”，王李氏看著懷義。“你娃是‘n’‘l’不分，讀不準‘n’和‘l’，你倆要給娃好好教著讀呢，這靈醒的娃再咬字不真，大了還不叫人笑話死”，懷義和王李氏正準備說什麼時，周老師便告別了老隊長和正打折鍋的王陳氏。王陳氏唉了一口氣便把筷子放在了箸籠裏，盯著懷義啥話也不說了。懷仁出門到廁所去了。
這天黑裏九點多，王陳氏還沒有睡著，就聽見西廈房有聲了。原來懷義拿出了佳成的課本叫佳成給他重讀“老黃牛”“辣子”，佳成讀了還是咬字不真，懷義急躁了卻窩住心裏的火“niú——牛，liú——劉，老黃牛”“liú——劉（牛），liú——劉（牛），老黃liú（牛）”懷義扇了佳成一耳巴子，佳成叫喚了。“叫喚啥呢，重讀”懷義暴躁時臉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王李氏忙把佳成拉到爐子跟前“我娃不叫喚，我娃乖，媽給我娃慢慢教，哦”“就是你一天把娃慣的，這大的娃連字都讀不準還靈啥呢？”“碎娃麼，你光知道打，把娃嚇了咋辦？”“我看娃跟你一樣是個悶慫？”“我娘們倆悶咋了，你靈醒，你靈醒咋把我娶了，你要打娃，把我娘們四個都打死算了”“你當我不敢打？”佳欣和佳悅忙拉懷義，可懷義還是一個木頭板凳砸了過去，王李氏擋了娃，王李氏被砸中了。王李氏沒叫喚，但從25瓦黃燈泡的光暈中可以看出，王李氏臉脹了，並且眼睛有眼淚，王李氏抱了佳成打開街門出去了。在廳堂裏的王陳氏急忙下了火炕，從廳堂裏出來叫著懷義去攆王李氏，懷義頭低下不言傳。王陳氏忙拉了佳欣出街門去攆王李氏。原上的夜裏真是伸手不見五指，王陳氏隻能聽見溝底下誰家的狗叫聲，王陳氏和佳欣轉過巷道卻再也沒見王李氏和佳成的身影了。巷道外大路上突然一陣陰風從上溝吹來，婆孫倆都打了個寒顫沒辦法地回去了。
這天夜裏，懷義一夜也沒睡著，拉著燈，佳欣和佳悅慢慢眯著了，王陳氏在廳堂裏聽守金老漢打了一夜的呼嚕，自己也唉了一夜氣。而王李氏抱著佳成在溝底下那個娘家也在李家溝的李雪文家睡了一夜。第二天，補天補地那天，王李氏和佳成還在李雪文家，懷仁一人去了良優的工地，隻說屋裏有事。
廿一吃過早起飯，李雪文從溝上下來了說見李家溝的李任氏到守金老漢家去了。王李氏急忙抱著佳成往溝上家中趕去。正月天氣，原上還刮著北風，溝底的滲氣大太太。王李氏把小佳成抱在懷裏，讓佳成對著她，自己迎著風，禁不住地咳嗽和打顫。等王李氏和佳成到屋時，隻見李任氏拉著拐拐子和王陳氏坐在廳堂的廊簷上拉家常。懷義在一旁破柴，守金老漢咂著旱煙袋鍋兒看羊娃兒曬暖暖。佳強、佳欣、佳悅、佳歡和佳瑤都上學去了。吃過晌午飯，王李氏和懷義把李任氏送到了溝東村口小學前，懷義給他丈媽了十塊錢並叫了個蹦蹦車把他丈媽送了回去。“倆口子打架，床頭打床尾和”這一天後傍，懷義和王李氏重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