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霧氣正濃,聖宮的奇花異草都還閃動著熒熒夜光,各個大殿的護衛和巡邏士兵都挺直了腰身,萬分小心,並不住瞟向東方天際,分不清在用怎樣的心情期待太陽升起。氣氛略有些凝重,好像在極力顯示這是將是多不平凡的一天。
聖靈山通往聖殿的天階寬得望不到邊,除了正中間留下了足夠通行的道路,兩邊早已被前一夜就等在這裏的百姓擠滿,不過他們相當有序,也相當安靜。
空出的通道上正排著長長的隊伍,慢慢向聖殿湧動。兩邊的百姓看著他們,心裏雖然激動萬分,卻也不敢驚呼出聲,所有人雙膝跪地,雙手附在胸前,微微前傾,極度虔誠,眼神熾烈地望著他們。
通道上,最前部分是神官(大神官的侍神),不過並不是全部,絕大部分神官已經在聖殿就位,幫助大神官主持祭祀,他們穿著寬大的雪白色長袍,領口、袖口、腰部和衣擺處是銀線刺繡,是大自然之神侍神的標準官服。他們之後是戰神的侍神,大概四五十名戰將,他們都是從緣界各地的駐軍被召回的,閃亮的戰將鎧甲讓本就英姿挺拔的身形更加威武耀眼。在他們之後是從人類空間召回的全部大自然之神的侍神(弘也在其中),白色長袍,和大神官侍神的幾乎一模一樣,隻是用了金線刺繡,圖案也有所不同。再之後,就是浩浩蕩蕩的長老會成員,根據等級而不同的官袍顏色,隻有聖城的百姓能大致了解他們的職位。隊伍最後是所有常年駐紮在天堂帝國的戰將,如同護送著整支隊伍向上前進。
聖殿之內,則是大神官耐戈·藍帶領著眾神祇等在那裏。
阿裏斯和雷特站在最前,後麵並排站著四位大自然之神:掌管光明與黑暗的德蘭伽·夫睿、火神修葛洛·狄恒、水神嬋卜拉·璐絲和風神維勒·迪克。他們如同以往的千年祭一樣,穿著難得一見的神祇官服,華貴美麗之極,卻沒能襯托出好氣氛。
耐戈·藍全身籠罩著黴運的光環,方圓一米之內氣壓都超低,額角有冷汗滲出,他裝作不經意地擦擦,順便瞟了一眼身邊麵色凝重的阿裏斯,對方的表情沒給他一絲安慰,反而讓他更壓抑了。他又看向一步之遙高他大半個頭的雷特·杜辰,那家夥冷淡淡的目視前方,就像他一直以來的那樣,對五千年祭從沒表示出過多想法,隻是要他來他就來了,僅此而已。這塊冰坨子!耐戈心裏氣得直哼哼:這事兒難道就和你沒關係了?至少應該發揮你的特長給我一劍,讓我受個輕傷,躲過這次祭祀行不行?
即使很想上演突然昏迷之類的狗血戲碼,可藍大神官還不至於在今天這場合亂來,隻能心情沉重地等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畢竟,今天的任務中,他的角色相當重要。
天階上搖搖曳曳的隊伍距離神殿越來越近,氣氛也越來越沉重,大家的腳步聲雖然已經盡量放輕,可回蕩在耳邊的也仍然隻有腳步聲。隨著太陽不慌不忙地從東方升起,百姓心中僅有的那一絲絲擔憂,在此時此刻仿佛印染了整片歡快興奮的情緒。
這天,本是五千年一度的好時光,整個緣界都期待這個日子很久很久了,偏偏在緣界中最耀眼的天堂帝國,因為整整五千年不能歸位的兩個神職,讓整個祭祀的氣氛變得明媚不起來。這罪過雖然表麵看來的確是大神官一個人的無能直接導致的,卻可能因此而得不到極界本該在這天賜予的祝福,更甚至會因此而被態度不明的極界之神直接降罪。
隊伍終於停止前行,緊閉了千年的神殿大門,此時被悠悠打開了。這扇朝向山外的大門一向被封緊,隻有另一側和聖宮相連的大門才常年敞開。
這扇朝外開啟的大門並不隻是一扇普通的大門,一旦打開,山外寬廣的天階就會和神殿形成一體,非常壯觀。極少展露真顏的極界之神神像,會從天階的方向被一覽無餘。
天階上所有的侍神和長老都紛紛跪地行禮,當然,也包括天階上下早已下跪的所有人類百姓。
耐戈向外看了看天階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心裏就又沉了沉,他理解人類想與神一起共患難的心情,也十分感動。時間到了,他深呼吸,側向跨出一步,非常優雅地一轉身,向身後六位同伴深深一禮。沒有抬頭看大家一眼,而是和站在一側的兩名侍神交換了眼神,和他們二人向神殿主持祭祀的位置走去。
薄霧散盡,陽光從聖靈山上透出光線來之前,林珂就開始在小巷口悄悄張望了。
路上已經跪滿了百姓,嵐夕和她的爺爺,也在自家門前,向著聖靈山的方向跪了很久了。她沒跟著跪,嵐夕和爺爺都說她怎麼樣都行,想出去逛逛也隨她,隻是別打擾到其他百姓就好。聖靈空間的人們對神祇如此虔誠,卻允許她這麼亂來,林珂自己也覺得奇怪,可是既然他們毫不猶豫地放她去開眼界,她也就不客氣了。
心裏默默念著,如果神真的能滿足世人的心願,那麼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神的眷顧,回到人類空間去。不過想歸想,林珂畢竟對自己的人生期待不高,就算之前的遭遇再奇特,也沒辦法讓她從此學會異想天開,所有的事會朝著什麼方向發展,在她看來,恐怕會永遠介於最平淡和最糟糕之前。
於是,她更適合隨遇而安,她現在對回家並不急切,畢竟至少在一年之內,蘇可菲和穆弘不會認為她是突然失蹤的,最多要埋怨她跟著考古隊走得太幹脆,而實際上,她正在做著比考古更令她興奮的事情:和聖靈空間的人們一起迎接神祇的五千年祭。
可這個狀態到底要持續多久,就算嵐夕可以幫助她減少許多對米菲的思念,就算她幻想著這裏有一個和杜辰長著同一張臉的戰神雷特·杜辰,可她終究還是想要回去的。
該怎麼回去呢?那個帶她來的人還會再次出現嗎?還是順著嵐夕和爺爺為她計劃的路進入聖宮做侍女?即便這計劃成功了,她又真的可以在未來與神相遇並且讓願望得以實現嗎?
太遙遠了,完全沒有一點點真實感……
隨著清晨太陽的光輝開始自西向東鋪散開來時,林珂停止沮喪,並小心地四處張望。等了很久,就開始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就是五千年祭的大日子?實在與平日沒有任何區別!
突然,遠處聖靈山神殿的頂端天空開始漸漸變換起顏色來。本來稀薄的雲層在那裏變得厚重,很快就形成了滾湧不停的環狀雲朵,炫麗的七彩顏色,並且快速旋轉了起來。林珂怔怔地望著,全身都因為這突然而至的驚嚇而發緊,她抱緊了雙臂,看那七彩的雲環仍然不停轉動,突然,一道炫目的白光自天際猛地照射下來,穿過七彩雲環的中央又被折射成了七彩的光,籠罩在聖殿上。接著,那道光在慢慢變得寬廣,也越來越刺眼,緩緩地,整個聖靈山,整個聖城,最後,仿佛整個世界都被籠罩住了。大地被映襯得五彩繽紛,路邊的野花,無論是已經凋謝的,還是含苞欲放的,竟然也在瞬間全都綻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