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黑色,到處都是。外麵是濃黑的夜色。
漫無邊際的黑色,彌漫住了她的眼睛。每天都是這樣,看不著邊的黑色,等著她回家。
不遠處有水聲,她側耳聽著,是水滴一滴一滴落到地上的聲音,那就應該是從衛生間傳出來的,肯定是早晨時間太緊,趕得太急,水龍頭沒有關緊。她心裏這樣想著。啪嗒,啪嗒,啪嗒。水一滴接一滴的掉落,打在拋光磚上,像是淚珠子滴在玻璃瓶裏,細細的捧著,又一圈一圈的暈開,化作好看的漣漪,在一片霧黑中顯得愈加清晰。寂寂的,在這長久的一刹那,啪嗒,啪嗒,啪嗒。
她甩掉腳上的高跟鞋,伸出手在玄關處摸索著,就像在黎明前時分的迷霧森林,辨不出方向。找到了開關,“啪”的一聲,一室光亮。
她打開電視,隨便調了幾個頻道,都是偶像劇,正好一個片子是大結局,片中的女主角即將遠離到另一個國度開始新的生活,男主角得知後趕到機場挽留。男主角掩住焦急,拉住女主角:“難道憑我愛你的心也不能被原諒嗎?”眼中深情款款,情深如許。
大概是女主角離開的態度很堅決,她垂下眼,沉默許久才說:“其實愛一個人並不是要跟她一輩子的。我喜歡花,難道你摘下來讓我聞?我喜歡風,難道你讓風停下來?我喜歡雲,難道你就讓雲罩著我?我喜歡海,難道我就去跳海?你愛我,我就一定得留下來麼?”
她不住的嗤笑,愛一個人為什麼不一輩子跟她在一起,既然愛了,與其為了他的幸福而放棄他,為什麼不留住他,為他的幸福而努力呢?
桌上的手機突然就振了起來,她並不拿起,靜靜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那串號碼,任由手機不停地振動,好像是沿著桌子順著左手一直振到了心裏,振得她心口發麻。
“怎麼這麼晚才接電話?”溫柔醇厚的嗓音,還帶著點笑意。
“哦,剛剛在看電視,沒有聽見。”輕描淡寫的敷衍了過去。
那邊又是低低的笑聲:“那麼,電視好看嗎?”
“嗯,挺不錯的。”
“是嘛?是什麼片子,不如告訴我,下回我也看看。”
她沒來由的感到煩躁:“趙東勳,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用不著這麼轉彎抹角的。”
是許久的沉默,久得好像時間都要凝固了一樣,她聽到他說:“巧巧,我……周六可能過不去了。”
她差點疑心是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電話裏傳來的聲音遲疑了一點:“巧巧,我周六有事,來不了,等下次吧。”
“為什麼?”她聽到自己質問的聲音,熟悉又陌生。
是更長久的安靜,她甚至聽不到他淺淺的呼吸,她沒來由的心慌:“趙東勳,我要一個理由。”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躊躇:“我……她周六得去醫院檢查,我得陪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身體一向不好,我不放心。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一點都大意不得。我真是丁點兒時間都抽不出,那個,巧巧,你體諒體諒我,周六我就不來了。”
原來是這樣,是這麼個原因。她又聽到他小心翼翼的說:“巧巧,你是不是生氣了?別呀,要不咱換個時間,日子地點隨你定,我一定到。”還帶了些討好的味道。
他竟然討好她?就為了那個女人?她冷笑:“哪兒能啊,趙少爺拒約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多一次少一次也沒什麼關係。叫我來定時間地點,太折煞人了。”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有用嗎?趙東勳,除了對不起你能說些別的嗎?這三個字都要被你說爛了!”
“巧巧,你別這樣。”竟是帶了些懇求的語氣。
怒火噌的湧上來,她氣得口不擇言:“那你要我怎麼樣?趙東勳,你有本事弄大別人的肚子,怎麼到了我這兒就畏畏縮縮,怕東怕西,像個過街老鼠似的?你之前的理直氣壯哪兒去了——”
“董安巧!”他立刻打斷她的話,還夾雜著幾絲怒氣,“你說話注意點,她和你不一樣。”
忍不住一口氣噎在了喉嚨口,噎得她眼圈子都紅了:“是不一樣,怎麼可能一樣?人家是什麼身份?是你明媒正娶過來的老婆,在神父麵前說過我願意,交換了戒指得來的,我呢,我是什麼?不過是埋在地下見不得人的情婦,不對,我連情婦還不如,我不過是你養的寵物,你高興了就抱抱,不高興的就把我踹到一邊晾著,偏偏我還巴巴兒的等著呢——”
“董安巧!”這回是滔天的怒氣,透過電話恨不得要湮沒她,“你非得這麼刻薄的作踐自己,你就快活了是不是?”聽她不說話,他的語氣又軟了下來,“巧巧,別這樣,你要相信我。”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憑什麼你要我就一定得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