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嚴智浩盤腿坐在床上,麵前散落著數十粒子彈。
嚴智浩把它們劃拉成一堆,抓起一把灑下去,又抓起一把灑下去,子彈紛紛落下,劈裏啪啦地碰撞著,嚴智浩喜歡聽這種聲音。
嚴智浩又坐在桌前,把子彈一字排開挨個立在書桌上。他孩子一般地趴在桌上凝視這些子彈許久,這才從抽屜裏拿出槍,把子彈一粒粒地塞進彈夾。
嚴智浩每塞一粒子彈,腦子裏就浮現出一幅畫麵。畫麵裏一個穿著學生裝的姑娘正撕心裂肺地哭著接受身後一個男人的淩辱,那個男人叫陳五,是黑龍會的,嚴智浩認識他。
從那一刻開始,姑娘當時求助的眼神就像烙鐵一樣烙在了嚴智浩的腦髓裏。時隔這麼久,嚴智浩越是想把它忘記,這烙印就反而愈加清晰。
嚴智浩把消音器旋在槍口上,舉槍朝桌上自己的戎裝照上瞄了瞄。戎裝照裏的自己意氣風發,毫不知情地笑對著距他不到兩米遠的槍口。
嚴智浩瞄了一會兒,眼前又反複出現那個女學生被陳五強奸的畫麵,她的眼神始終在瞪著自己。這是一種恐怖的折磨,嚴智浩剛想閉上眼睛,三叉神經卻突然針紮一般地刺痛。
我就知道,丫他媽又來了……嚴智浩揪著頭發眉頭緊鎖,劇烈地疼痛讓他倒在地上翻滾,他又猛然跳起,咬著牙把頭往牆上撞。
一下、兩下、三下……嚴智浩還欲再撞,疼痛卻轉瞬又消失地無影無蹤。
他從藥瓶裏倒出兩粒安眠藥,吃完躺在床上終於睡著了。
第二天晌午,嚴智浩在一家冷清的煙館裏找到了陳五。陳五剛過完煙癮,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見嚴智浩出現在自己麵前,他使勁揉了揉眼睛,這才驚詫道,“嚴主任?現在滿大街都是國軍,就憑您這身份還敢出來溜達?這不開玩笑呢嗎?”
“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嚴智浩說道,“你忘了咱們是幹嘛的了?日本人來了咱給日本人賣命,國軍來了咱就給國軍賣命,不就是混口飯吃嗎?”
“噢!”陳五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您跟國軍有關係,您早就給自己留了後路了對吧?”
沒等嚴智浩開口,陳五一拍大腿馬上坐起來說道,“嘿喲,我說嚴主任,自打小日本投降我就一直貓在這裏沒敢出門,今兒遇見您可算是遇見貴人了……”
“我是來找你問件事的。”嚴智浩打斷他說道,“我要你幫我找個人。”
“找誰?”
“一個叫孟小山的共黨。”嚴智浩說,“聽說他在日本投降前被憲兵隊抓走了,聽說你有親戚給憲兵隊當翻譯,你知道這事嗎?”
“不知道。”陳五說道,“不過我認識一個人,他在這四九城裏手眼通天,這事兒您找他肯定沒錯。”
“那你可得幫我引見引見。”嚴智浩拿出一遝錢放在陳五腿上說,“事成之後……”
“事成之後我分文不要!”陳五把錢又重新拍在嚴智浩腿上說道,“我隻求您幫我個忙,把我也弄到國軍裏麵去,哪怕是當個打雜的也好啊!總比讓我成天窩在這兒擔驚受怕的強!”
“好說。”嚴智浩說道,“你想去警察局還是緝私署?進這兩個地方容易,但是想進憲兵隊和北平行營那還真得費點周折。”
“嘿喲,我的親哥哥哎!”陳五激動地差點跪下,“您要是真能給我弄進這隨便一個地方,您就是我親大爺!”
“我不喜歡做人家大爺。”嚴智浩一本正經地說,“咱們還是兄弟相稱比較好。”
嚴智浩起身看了看表又說,“那就這樣,你馬上幫我聯係那人,晚上咱們城郊北四胡同口見,我給你介紹一個大人物。”
當晚,陳五急匆匆地趕到北四胡同,嚴智浩早已在這裏等著了。
“都辦妥了,你去ROSE酒吧找個叫讓菲奈斯的法國男人,跟他說你是我的朋友就行。”陳五滿頭大汗地說道,“您不是要帶我見一大人物嗎?走啊!”
“不用了。”嚴智浩厲聲說道,“大人物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