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先知城出來好幾天,桑天子還覺得前段時間的事過於奇特。地府的加官尚有跡可循,天庭那兒是怎麼回事?而且還賜名給他,怎麼都想不通。
帶著頗多疑惑,抵達鳥不歸的山磁洞。
洞中有磁,指南車不能定方向。
來到這裏的人時常因為迷路而受困致死。
那些用磁感定位的鳥,也時常被這山磁洞擾亂,飛不出來,葬身於此。
所以才說,“山磁洞中多白骨,乾坤顛倒無歸途。”
但此地時常有冒險者前來。
甚至山磁洞外圍還建了個小鎮。
南來北往的冒險者,都在這小鎮上停留片刻,花天酒地之後,再“上路”。若是有錢,還可以花錢雇當地人,帶著走一段路。隻是那條路常有人走,遺留的好處也少。好處是有兩三天的緩衝,可以走回頭路。
為了多些了解再進去,桑天子也叫了個本地人。
那人名叫浮心,七十有五,像個少年。
他本是冒險者,後來在山磁洞跟同伴走散,他出來了,他的同伴一直沒個影子。這十多年來,他一直往回走,走到安全的地方,回來,下次再接著走。
——這裏很多本地人都像他一樣。
付了100玉石定金,約定辰時出發。桑天子準時抵達。卻見浮心身邊已經圍著兩波人,正爭吵呢,都說他不該多帶人。
見了桑天子,齊齊地轉過頭。
桑天子說:“我付了錢的。”
一個很不好惹的瘦子罵道:“你個貪財鬼,貨賣三家。”
浮心說:“出門在外不宜說鬼。再說,我之前也沒說隻賣你們一家。要是隻賣一家,以我的實力,肯定要收三倍的錢。”
瘦子說:“你收,我看誰買?”
而對麵的三個女子中的領頭的,則說:“沒錢你們就滾蛋,我買。我可不想跟你們這些臭男人一起出去。”
瘦子罵咧咧地說:“你有錢了不起。我說的是坑蒙拐騙,你別插嘴。”
“我把你的定金付給你,你走。”
兩人話不投機,又吵起來了。
忽然浮心勸道:“該出發了。”
兩人一齊吼道,“你閉嘴。”女子補了一句,“都是你惹出來的。”接著又瞪了桑天子一眼,“還有你,你笑什麼笑?一幫子臭男人,窮鬼,我把你的定金給你,你跟他一起滾。臭男人,沒本事,還一身騷氣。”
桑天子可沒跟她吵。這麼說,真是冤枉。他看看浮心,問:“你是男的吧?”
浮心說:“是啊,生來如此。”
瘦子聞言,立刻有了反駁的理由,罵道:“聽見沒,我們都是男人,你們幾個騷娘們才是異類,趕緊滾蛋,別打擾道爺發財。”
“我看你會死在裏麵……”
浮心那已經收拾妥當,走了,桑天子跟了上去……女人和瘦子罵罵咧咧,也都跟上來了。吵吵鬧鬧的,像唱戲一般。
前兩天都很順暢,無災無難無財,還容得下吵鬧的心。
因為現在走的路還隻是森林。
森林雖險,迷路時隻要往上飛,總能找到出去的路。
第二天傍晚進入山磁洞中,隊伍一下子安靜了。
從這時候開始,他們就不能不記路,還要隨時在牆上刻記號。但這地方到處是歧路,稍微走錯,又不辯方向,很可能迷失其中。
對桑天子來說,辨方向很容易。
他有很多種方法和手段。
比如用剛得到的寶印。
它可以判定執牌者的位置,而那些執牌者又擠在先知城裏,通過先知城和山磁洞的相對位置,就可以判定方向。
這一條條路千變萬化,在他心中卻約等於零。
所以他雖然拿出紙筆,卻隻記了幾個他認為重要的節點。
在那些節點,浮心走得方向有點奇怪。雖說都是繞幾個彎上千,方向似乎沒變,但總要差那麼一點兒角度。使得他們走的路,沿著神秘的曲線向前——桑天子感覺這像是一個設置巧妙的迷宮,卻沒有人為痕跡。
中間在一片石台上休息一會兒,浮心講起他了解的山磁洞:
“聽說這裏的曆史可以追溯到巫妖大戰。當時妖族有一道陣法,名為周天星鬥大陣。合天上三百六十五星辰之力,深邃無比,殺氣彌漫。催動大陣,可以聚整個天界的星力戰鬥,毀天滅地,甚至可以搖落星辰。這山磁洞便是那場大戰搖落的星辰。其實這個說法還是有證據的,因為十二祖巫聚起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陣,竟召喚出盤古虛影,將那毀天滅地的大陣打碎了。有一部分就落在近處。”
桑天子打岔道:“你是說北青澗?”
“就是那裏,北青澗,呼吸井,都曾是周天星鬥大陣的一部分。它結合上古大神陰陽八卦之理,循環不息,肆意流轉,至今少有人解開。”
瘦子問:“我才不信。照你這麼說,那都是上古大陣。若是如此,那陣法之中應該有寶貝才對,我就不信這麼多年沒人找到?”
浮心說:“你懂什麼。上古大陣,全是自然之大陣。”
瘦子問:“什麼自然之大陣?”
“就是全靠自然來布陣,種幾棵樹,挖一條河,那數不盡的自然之物相互勾連,形成了世間最強大,最瘋狂的大陣。你也不想想,若真是法寶,北青澗和呼吸井那麼大,必然是重寶,那它早就被大神通者發現並帶走了。就是因為不是法寶,隻是自然一片,所以才流淌至今,被我等凡人看到。”
女子問:“我聽說山磁洞下有上古兵器,正應了這傳說。”
“是啊,上古兵器。”浮心一歎,“這裏曾是戰場,被周天星鬥大陣搖落的這片山磁洞,砸在巫妖大戰的戰場上,必然死傷慘重。他們所攜帶的兵器鎧甲,就都埋藏在這座大山底下。一代代後人都為此而來。”
瘦子說:“這又是蠢話,我就不是為此而來。我是為……”
說到半截,他忽然不繼續說了。
浮心替他說:“為銀羽草?為火晶乳?還是為那冰火魔石?其實我聽說,這裏麵還藏著好多樹精和黑暗蜘蛛,樹精石和蜘蛛絲也都是寶物。”
瘦子說:“你知道的真不少呢。”
浮心歎說:“以前得到過一些,現在,我隻想找到故人。”
女子問:“找到還能活著嗎?”
浮心一下愣住,之後便不講了。
出發,又走了一段安全的路,他說:“到頭了,誰跟我回去?”
一個答話的都沒有。大家都自認有點本事,誰肯在沒遇到危險,就走回頭路?浮心當初不也是一樣,在這刀尖上跳過舞。
心已滄桑,他深深歎一口氣。
這時,桑天子忽然說:“這麼說,到這裏就要各走各的了。緣分一場,我這裏有幾塊令牌,不知道幾位有沒有興趣?”
浮心提防問:“什麼令牌?”
“有九天巫帥的巫兵令牌,也有大地神將的神兵令牌。這後者乃是天庭下屬,前者與地府有關。”桑天子在半空中擺出十二塊牌子,“要是爾等飛升成仙,有這麼一塊神兵牌子,就等於一隻腳踏入真武大帝的麾下。爾等若不慎,命喪九幽,有這麼一塊巫兵牌子,黑白無常、牛頭馬麵那,都能說上話。”
浮心問:“真的?那你是什麼牌?”
“我是準巫帥。”桑天子取出一枚做好但沒發出去的牌子,見他們想查驗,他趕緊收回,“不好意思,這是我的身份證明,不能給你們亂碰。”
瘦子問:“準巫帥,怎麼聽起來比巫兵神兵強得多。”
桑天子笑道:“那當然,這不同牌子,得對應的境界才能領。我這牌子,隻有煉虛期才能得到。在下不才,已是煉虛。”
瘦子說:“那我也是煉虛期呢?”
桑天子說:“口說無憑,得有證據。你得能表現出煉虛期的實力。”
女子忽然尊敬起來,問道:“那要是化神期呢?”
桑天子說:“神校或巫校任選。”
女子對左邊侍者示意一眼。那侍者走出來,說:“我是化神期。”
桑天子微微笑,卻說:“口說無憑,元神亮出來看看。”
侍者立即施法,亮出元神。
桑天子便說:“好,選一個。”
侍者一愣,“不能兩個都選嗎?”
“當然不能。”桑天子搖頭,“這兩者一個是做長生打算,一個是做來世打算。當然,若是像我這樣有虔誠信仰的,也可以不考慮亂七八糟的,選一個信仰的陣營。但一旦選了,就不能更改,選錯了還會有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