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相當喜歡他生活的月球。他的父母是阿姆斯特朗城最早的移民者，而他出生在這個城市。他以前可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後悔生在這裏。
現在他後悔了。
恐懼襲上他的心頭，他感到呼吸困難，眼睛盯著控製麵板，仔細觀察給這個城市提供能源的燃料反應器。
盡管莫斯是現任總督，但這個城市卻不在他的控製之下了。
“現在怎麼樣啦？”他問搞技術的頭兒。他想不起來那人的名字，不過現在這並不要緊。
“我們原有的程序完蛋了，”那人說，“有人用新程序取代了它。燃料混合的比例正在慢慢地發生變化，使得核心的溫度上升。這不會馬上帶來危險，但能量正在不斷聚集。”
“多長時間以後它就會……”莫斯沒法說下去，其實剩下的話他不說別人也明白。
“它會在十小時後爆炸。”技術員說。
“你有什麼好辦法？”莫斯的樣子很苦惱。
技術員是專吃這碗飯的，保證反應器正常工作該是他的活兒啊，可他能有法子嗎？
技術員用力地搖搖頭。“這個程序非常複雜。呃，如果時間充足的話，我當然可以想辦法把程序改回來，但這至少需要一天的工夫呢。稍微犯點兒小錯，另一個程序就會自動運行，讓過多燃料進入反應堆，爆炸會提前發生！”他聳聳肩，“我們本來是在等死，可那樣做大概會叫我們死得更快。我知道自己沒本事改這個程序，不過我相信月球上誰也沒有這個能耐。要我說，最穩當的辦法是，趁現在還有時間，讓所有月球人趕快撤走。”
“有時間又有什麼用？”莫斯不高興地說，“我們能往哪兒撤？還是那個瘋子幹的好事”他指著控製麵板，“他也破壞了飛船發射站。沒法用飛船送人了。”莫斯和這場陰謀的導演已經對過話——他是個名叫顧南燭的電腦天才。這小孩兒一心想把月球人置於死地，看來他快得逞了。“我們也沒法向外邊求助。要讓任何一個發射站重新工作，我們都得花至少一天時間來維修。”
聽到這個，技術員的臉簡直絕望得變了顏色。“能不能讓地球幫幫忙？”他問，“計算機控製中心總有個可以破解這程序的人吧？那兒 會不會有人能給我們點兒技術援助？”
“這可說不準，”莫斯回答說，“我一直努力去聯係他們，不過他們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呢。隻有等等回音了。”
“等等？！”技術員沒發瘋就算是好事，“有多少時間來‘等等’啊？”
“不會超過十個小時。”莫斯盯著控製麵板，溫度在悄悄地上升，雖然幅度不大，但顯而易見是在上升。時間緩緩地過去，情況越來越糟糕。
“我們怎麼對大家說呢？”技術員憋不住了。
“我們能說什麼？”莫斯臉上的表情很痛苦，“我們很抱歉，可我們不得不告訴你們還有10個小時你們的生命就要完結了。”他搖搖頭，“這樣做一點兒好處也沒有，隻能讓公眾嚇個半死。現在隻有你、我的幾個手下和我明白底細，我們不要把消息散布出去。”
技術員驚慌失措地瞪著他：“哼，月球人有權知道他們的生命已經危在旦夕了，你不這麼認為嗎？”
莫斯傷心地歎了口氣：“如果我們公布這條消息，那就隻有一個結果——公眾一定會緊張害怕，就跟我們剛才一樣。我們要麵對一群失控的人，他們要麼要求我們趕緊采取行動，要麼幹脆自個兒走，而且是真的用腳走！”
“不過……我們也許該給他們機會。”
“什麼機會？”莫斯指指反應器，“它一旦爆炸，月球的能源供應就停止了。走出去的人隻能靠太空服裏儲存的氧氣來維持生命。氧氣越來越稀薄，他們就會慢慢窒息，然後死掉。就算他們逃得夠快，他們可以遠離阿姆斯特朗城，倒是不會被炸死了，可那又怎樣？等待他們的照樣是死亡。讓我說，讓他們在一微秒的時間內迅速玩兒完，總比喘了七小時氣之後才痛苦地死去要強一些，你說呢？”
“你憑什麼替別人做決定呀！”技術員憤憤地。
“沒有什麼，”莫斯針鋒相對，“可是必須有人這麼做。現在我是總督，所以我說了算。”
莫斯轉身走出房間。他從來沒想過要當總督，他喜歡做總督助理。
莫斯是被人推上這個位置的，因為原先的總督在等著蹲大獄——唉，看來他不會在月球的法庭接受裁決了。現在，莫斯必須為月球上老老少少的生存——這種情況下也許該說是死亡的重大問題做出選擇。
他真想大喊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