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紅婭坐在氣墊船的後排座位上,凝神沉思。她想到自己經曆了那麼多的艱難險阻,以至於現在已沒有什麼可以讓她感到畏懼的事情。可是最終,她又得到了什麼?她自己的父親竟然一直在參與追殺她的行動——而且他還企圖統治整個世界。

是的,她從未接近過自己的父親。事實上,她隻是在極地監獄的時候見過他一麵。當時她總覺得父親對自己還是有一絲牽掛,即便那隻是一種強烈的負罪感。現在看來,恐怕那一切都隻是他耍的詭計而已。吉紅婭原本以為自己早已是鐵石心腸,再沒有什麼事可以讓自己傷心,然而她完全錯了。她現在心如刀絞,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刺穿了她的心髒,太可悲了,她坐在那裏禁不住暗自傷心。

大家都一個勁兒地寬慰她,可沒有什麼作用。盡管如此,大家都認為她還是需要得到別人的勸慰,隻是她暫時想把自己一個人封閉起來。因此所有的人都對她很耐心,甚至就連巴克對她說話時也盡量保持和聲細語,充滿同情的口吻,而在一天之前他還要去洗劫她家呢。陳北林則努力表現得很堅強,當然,這主要是因為他一貫顯得很軟弱。吉紅婭非常感激他的一番好意,但是他卻並不能真正體會她的感情。

現在,似乎連林淑嫻都在試圖改變自己對吉紅婭的態度。林淑嫻,她的改變居然是最驚人的!

林淑嫻慢騰騰地挪著步子,她想去表示一下慰問,可又不知該怎麼說,猶豫不決間她還是來到了吉紅婭的身旁。她在吉紅婭身邊的空位上坐下,並不去正視吉紅婭,而是把頭衝著前方,凝視著遠處。

“你恨我嗎?”她直截了當地問。

這可太令吉紅婭感到意外了,她一時摸不著頭腦,隨口答道:“哼!我為什麼要恨你?你隻不過是一個可憐的、殘暴的小巫婆,還威脅要折磨我、殺了我。見你的鬼,這可真是我所聽到的最搞笑的事。”

“我是該受到你的責怪,”林淑嫻承認道,“我的表現確實很不好。”

“不好?”吉紅婭怒目而視,毫不留情地說,“‘不好’是你看見我打扮得像個蕩婦,或者我抹的眼影和我頭發的顏色不配的時候,你該對我講的話。你所幹的一切決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不好’就可以一筆勾銷的。”

林淑嫻難過地歎了一口氣。“你說得對。可是這一切也許對你來說是很容易接受的,可對我來說就很難了。”

吉紅婭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一臉困惑的樣子。“你在說什麼?”

“嗯,在你這一生中,你所擁有的都是靠你自己奮鬥才得到的。而我呢,卻一直過著優越的生活,要什麼有什麼,用你的話說,就是嬌生慣養。當我失去了這一切本來屬於我的東西時,我簡直要瘋了。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我真不知該怎麼辦。而你卻可以。”

吉紅婭不滿地瞪著她。

“我是想說這是你的優點。”

“你可真會誇獎人。”吉紅婭不高興地說。

“我的意思是你比我堅強,”林淑嫻答道,“這也是你最讓我佩服的。我一點兒也不堅強,當我失去了過去那優越的生活時,我完全垮了。我找陳北林報仇,是因為我想找個人補償我所失去的東西,我把一切責任一股腦兒全推到了他身上。”

“你現在也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啦,因為這並不是他的錯?”吉紅婭說,“他竭盡全力幫助所有卷入這場災難中的人,而且永遠不會放棄。盡管他們都把他當做壞蛋,要把他終生囚禁,他還是決心要挽救人類。然而你非但沒有信任他、幫助他,反而出賣他,因為自己的處境責怪他。作為人類,你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你知道嗎?”

“我確實已鑄成了大錯,給你們帶來了許多痛苦。”林淑嫻承認道。

“好吧,”吉紅婭聳了聳肩。“你知道了什麼?我的問題沒有剛才說你所犯的錯誤那麼嚴重。我的父親想殺我,警察要把我永遠關在監獄裏,現在我還得硬著頭皮和你這樣的傻瓜談話。唉,不過我都能對付。至少我可不會像你那麼蠢。”

林淑嫻的臉抽搐了一下。“你罵得對,我現在隻希望能做點補償。過去我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我真心向你表示歉意,我真想能為你做點兒什麼以彌補我的過失。”

吉紅婭不懷好意地笑著說:“唉,你可以用手中的鈦射槍指著你的腦袋,然後‘叭’地扣一下扳機。如果你不再來煩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林淑嫻咬緊下唇,幾乎要絕望地問:“難道我們就不能成為朋友嗎?”

吉紅婭“撲哧”一聲笑了:“哎喲,你可真會逗人開心。也許巴克應該派你去當他的宮廷小醜什麼的——你可太會搞笑了。朋友?做夢去吧,白癡!”她把身子向前傾了傾,“你知道那句關於寬恕和忘記的老話嗎?”林淑嫻點點頭。“我討厭那句話。我永遠不會寬恕別人,也永遠不會忘記過去。”

林淑嫻終於被惹惱了,怒視著吉紅婭,氣呼呼地回敬道:“這就是我努力想補償自己所犯的錯,而最終得到的結果嗎?”

“你已經夠幸運的了,”吉紅婭說,“要是以前,我一衝動起來,準是上去就給你一拳。好了,現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繼續考慮我父親的事。”

林淑嫻站了起來。“我真不知道陳北林了解你有多少!”

吉紅婭哼了一聲說:“可能就像我不了解他一樣,小家夥兒。我們僅僅是在一起工作罷了,並不打算談戀愛。別再整天這麼爭風吃醋了,好嗎?如果是你想和他和好,我還可以把他當朋友,但如果他真的又接受了你,他簡直是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傻一千倍。相信我,他已經夠蠢的了。”

“你憎恨所有人,是嗎?”林淑嫻氣憤地說。

“當然不是,”吉紅婭回答說,“我根本不認識所有人。我隻是討厭那些我認識的人。”

林淑嫻搖了搖頭,猛地一轉身氣呼呼地走了。

去找陳北林,向他獻殷勤?很可能,吉紅婭非常想知道那是否會有用。經過了這麼多事,陳北林還會再接受林淑嫻嗎?可一想到陳北林是那麼一個天真的白癡,這種事情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管他那麼多呢,反正他們是好是壞與她吉紅婭又有什麼關係?她除了把陳北林當做一個合作夥伴,對他別的毫不感興趣,他們之間可是清清白白的。隻不過有的時候,她會喜歡偷偷地瞄幾眼他的背影,他是有點兒吸引人,體貼周到,還有點兒英俊……

她這是哪根神經出了毛病?

“你想再去找罪受嗎?”吉紅婭悄悄地問自己。

起先,世界上那麼多人,她偏偏相信了一個警察!當陳琳警官辜負了她時,她傷心透了。她有時可真傻,還把那人的話句句當真,以為那人真的會照顧自己。唉,說句實話,吉紅婭也明白自己被送進極地監獄並不能怪陳琳,陳琳對此也是無能為力。但是不管怎麼說,吉紅婭還是覺得很失望。真是犯傻,她陳琳又不欠你吉紅婭什麼,就算她沒能履行自己的諾言又有什麼關係呢?

但也不知為什麼,吉紅婭內心深處仍然覺得陳琳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要不然她怎麼會把關於蒙塔婭的供詞和創世計劃的情報送交給陳琳呢?吉紅婭可以肯定無論出現什麼情況,陳琳都會信任她,相信她所提供的情報。也許吉紅婭是在自作多情。

現在吉紅婭發覺自己開始有點兒喜歡上陳北林。這簡直是瘋了。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克服了那麼多的困難,完全是憑借自己的堅強、勇敢和獨立。她不能再相信任何人會去關心照顧自己,早晚他們都會讓她失望的。就從她父親說起,當她得知父親想害死她的時候,為什麼她會那麼震驚?她的父親在她還沒出世的時候就拋棄了她,到了現在居然還要置她於死地。為什麼這會令她如此的肝腸寸斷?她應該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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